正文 第三十五卷 简帖僧巧骗皇甫妻

白苎轻衫入嫩凉,春蚕食叶响长廊。禹门已准桃花浪,月殿先收桂子香。鹏北海,凤朝阳,又携书剑路茫茫。明知此日登云,却笑人间举子忙。

长安京北有一座县,唤做咸阳县,离长安四十五。一官人,复姓宇文,名绶,离了咸阳县,长安赶试,一连三番试不遇。有浑王氏,见丈夫试不中归,复姓题,做一词儿嘲笑丈夫,名唤做《望江南》词,是:

公孙恨,端木笔俱收。枉念西门分手处,闻人寄信约深秋。拓拔泪流。宇文弃,闷驾独孤舟。不望手勾龙虎榜,慕容颜一齐休。甘分守闾丘。

那王氏意不尽,着丈夫,又做四句诗儿:良人意负奇才,何年年被放回?

君面从今羞妾面,此番归夜间。

宇文解元从此愤:“试不中,定是不回。”年,一举名了,在长安住,不肯归。

浑王氏,见丈夫不归,理,:“我曾诗嘲他,知不归。”修一封书,叫直王吉:“你与我将书四十五,与官人。”书中前面略叙寒暄,面做词儿,名唤《南柯子》,词:

鹊喜噪晨树,灯半夜花。果音信涯,报玉郎登京华。旧恨消眉黛,新欢脸霞。从前是误疑他,将谓经年狂荡不归。

词面,又写四句诗:

长安此无,郁郁葱葱佳气福

良人意正年少,今夜醉眠何处楼?

宇文绶接书,展,读了词,罢诗,:“你前回做诗,教我从今归夜间;我今试遇了,却我回!”就旅邸中取文房四宝,做了曲儿,唤做《踏莎行》:足蹑云梯,手攀仙桂,姓名高挂登科记。马前喝状元,金鞍玉勒行缀。宴罢归,恣游花市,此方显平生志。修书速报凤楼人,回风流婿。

做毕词,取张花笺,折叠书,待写了付与浑。正研墨,觉手重,惹翻砚,水滴儿打湿了纸。再一张纸折叠了,写一封书,付与直王吉教分付中孺人:“我今在长安试遇了,夜了归。急传与孺人,不夜我不归。”

王吉接书,唱了喏,四十五田,直中。

话且说宇文绶了封书,日晚,客店中无甚的,便睡。方才朦胧睡着,梦见归,咸阳县中,见直王吉在门前一壁草鞋洗脚。宇文绶问:“王吉,你早归了?”再四问他不应。宇文绶焦躁,抬头,见浑王氏,着蜡烛入房。宇文绶赶,叫:“孺人,我归了。”浑不采他。又说一声,浑又不采。宇文绶不知身是梦,随浑入房,王氏放烛在卓子,取早间一封书,头取金篦儿,一剔剔封皮,却是一幅白纸。浑含笑,就烛笔,白纸写了四句:碧纱窗启缄封,一纸从头彻底空。

知汝归情意切,相思尽在不言中。

写毕,换封皮,再封了。那浑金篦儿剔那烛烬,一剔剔在宇文绶脸,吃了一惊,撒睡觉,却在客店床睡,烛犹未灭。卓子,果错封了一幅白纸归,取一幅纸写四句诗。明日早饭,王吉那封回书,拆,面写着四句诗,便是夜梦见那浑做的一般。

便安排行李,即回。

便唤做“错封书”,说的便是“错书”。有官人,夫妻两口儿,正在坐,一人送封简帖儿与他浑。因封简帖儿,变一本跷蹊怪的说,正是:

尘随马足何年尽?系人早晚休。

有《鹧鸪词》一首,单着佳人:

淡画眉儿斜插梳,不欢拈弄绣工夫。云窗雾阁深深处,静拂云笺草书。艳丽,更清妹。

神仙标格世间无。说梅花似,细梅花却不。

在京汴州封府枣槊巷,有官人,复姓皇甫,单名松,本身是左班殿直,年二十六岁。有妻子杨氏,年二十四岁。一十三岁的丫鬟,名唤迎儿。三口,别无亲戚。

皇甫殿直官差押衣袄边,回是年节了。

枣槊巷口一的茶坊,茶坊的唤做王二。日茶市已罢,已是日中,见一官人入。那官人生:浓眉毛,眼睛,蹶鼻子,略绰口。头裹一顶高桶子头巾,着一领宽袖斜襟褶子,面衬贴衣裳,甜鞋净袜。

入茶坊坐。茶坊的王二拿着茶盏,进前唱喏奉茶。那官人接茶吃罢,着王二:“少借等人。”王二:“不妨。”等,见一男女,名叫僧儿,托盘儿,口中叫卖鹌鹑馉饳儿。官人手打招,叫:“买馉饳儿。”

僧儿见叫,托盘儿入茶坊内,放在卓,将条篾黄穿那馉饳儿,捏些盐放在官人面前,:“官人,吃馉饳儿。”官人:“我吃,先烦你一件。”僧儿:不知做什?”那官人指着枣槊巷四,问僧儿:“认人?”僧儿:“认,那是皇甫殿直。殿直押衣袄边,方才回。”官人问:“他有几口?”僧儿:“是殿直,一娘子,一养娘。”官人:“你认那娘子不?”僧儿:“娘子寻常不帘儿外面,有叫僧儿买馉饳儿,常认。

问他做甚?”官人腰取版金线箧儿,抖五十钱,安在僧儿盘子。僧儿见了,煞喜欢,叉手不离方寸:“告官人,有何使令?”官人:“我相烦你则。”袖中取一张白纸,包着一落索环儿,两短金钗子,一简帖儿,付与僧儿,:“三件物,烦你送适间问的娘子。你见殿直,不送与他。见娘子,你:‘官人再三传语,将三件物与娘子,万望笑留。’你便,我在等你回报。”

那僧儿接了三件物,盘子寄在王二茶坊柜,僧儿托着三件物,入枣槊巷。皇甫殿直门前,青竹帘掀,探一探。皇甫殿直正在前面椅坐,见卖馉饳儿的厮掀帘子,猖猖狂狂,探了一探,便走。皇甫殿直着那厮,震威一喝,便是:阳桥张飞勇,一喝曹公百万兵。

喝那厮一声,问:“做什?”那厮不顾便走。皇甫殿直拽脚,两步赶,捽那厮回,问:“甚意思,我一了便走?”那厮:“一官人,教我三件物与娘子,不教与你。”殿直问:“什物?”那厮:“你莫问,不与你。”皇甫殿直捻拳头缝,顶门屑那厮一暴,:“的教我!”那厮吃了一暴,怀取一纸裹儿,口兀:“教我与娘子,又不教与你,你却打我则甚!”皇甫殿直劈手夺了纸包儿,打,面一落索环儿,一双短金钗,一简帖儿。皇甫殿直接三件物,拆简帖,:某惶恐再拜启娘子妆前:即日孟春初,恭惟懿处居万福。某外日荷蒙持杯款,深切仰思,未尝少替。某偶薄干,不及亲诣,聊有词,名《诉衷情》,代面禀。伏乞懿览。

词是:

知伊夫婿边回,懊恼碎情杯。落索环儿一,简子与金钗。伊收取,莫疑猜,且怀。从别,孤帏冷落,独守书斋。

皇甫殿直了简帖儿,劈眉眼,咬碎口中牙。问僧儿:“谁教你?”僧儿手指着巷口王二哥茶坊:“有粗眉毛、眼睛、蹶鼻子、略绰口的官人,教我与娘子,不教我与你。”皇甫殿直一手捽住僧儿狗毛,枣槊巷,径奔王二哥茶坊前。僧儿指着茶坊:“恰才在面打的床铺坐的官人,教我与娘子,又不教与你,你却打我!”皇甫殿直见茶坊人,骂声:“鬼话!”

再捽僧儿回,不由茶坊的王二分说。

,殿直门关,搇搇,唬僧儿战做一团。殿直从面叫二十四岁花枝似浑,:“你且件物!”那娘子又不知件因依,椅坐。殿直那简帖儿两件物度与浑。那妇人着简帖儿言语,理处。殿直:“你见我三月日押衣袄边,不知甚人在中吃酒?”娘子:“我你从夫妻,你,何曾有人我吃酒?”殿直:“既人,三件物从那?”娘子:“我怎知?”殿直左手指,右手举,一漏风掌打将。娘子则叫一声,掩着面,哭将入。

皇甫殿直再叫将十三岁迎儿,壁取一箭篺子竹放在,叫迎儿。着迎儿,生:短胳膊,琵琶腿。劈柴,打水。吃饭,窝屎。

皇甫松衣架取一条绦,妮子缚了两手,掉屋梁,直打一抽,吊将妮子。拿箭篺子竹,问那妮子:“我三月,娘子在中甚人吃酒?”妮子:“不曾有人。”皇甫殿直拿箭篺子竹,妮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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