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一蓑烟雨

登临丰乐楼楼顶,既俯瞰西湖全貌,又远眺群山——但见千峰连环,一碧万顷,柳汀花坞,历历栏槛间;游桡画舫,棹讴堤唱,往往楼,游览最。由景色迷人,官僚、缙绅、士人设同年宴或是举办乡团拜,选择此处,名士更是“游必是,宴必是”幸。

东南一名州,西湖古佳丽。临堤台榭,画船楼阁,游人歌吹。十荷花,三秋桂子,四山晴翠。使百年南渡,一豪杰,忘却、平生志。

惜旋异,藉何人、雪年耻?登临形胜,感伤今古,挥英气。力士推山,吴移水,农桑。借钱塘潮汐,君洗尽,岳将军泪!

——南宋 陈德武《水龙吟·西湖怀古》

西湖略有十见方。由临安城嘉门,往西北数,便是万松岭。一带山岭植巨松,苍翠夹,霭云,日光穿漏,若碎金屑玉,人行其间,衣袂尽绿。唐代诗人白居易有诗赞:“万株松树青山,十沙堤明月中。”万松岭即此名。

沿步行山岭,经长桥,便是西湖东南缘。南面是南屏山,慧日峰有净慈报恩寺,吴越王钱俶 始建,有王殿、雄宝殿、罗汉堂等主体建筑,重檐分翘,斗拱错,建筑宏丽,与灵隐寺、余杭的径山寺、宁波的童寺、阿育王寺同列“禅院五山”。香火极旺,寺僧达数千人,仅寺中伙房做饭的铁锅便重达数千斤,由此见寺庙僧众盛。每傍晚,僧人准击响晚钟 ,此即杭州十景一“南屏晚钟”历。民众喜爱崇拜的济公尚即在净慈寺僧。位喜欢穿破衣破帽、手持破扇的高僧医术精湛,常救助百姓,被世人尊称“活佛”。

净慈寺正北面,便是夕照山雷峰。建有高塔,名雷峰塔,是吴越王钱俶庆贺妃子黄氏生子建,又名黄妃塔,俗称西关砖塔。塔身七级,形制与六塔相似,金碧翚飞,重檐飞栋,极壮观。每夕阳西,宝塔与湖光山色辉映,塔影横空,金碧耀目,梦似幻,别具风韵。宋人有诗写:“烟光山色淡溟濛,千尺浮图兀倚空。湖画船归尽,孤峰犹带夕阳红。”“雷峰夕照”景即由此。

净慈寺西半许,即达北宋名士苏东坡所建长堤,南向北穿西湖,直达葛岭,其景名“苏堤春晓”。堤有桥六座,即俗语所称“西湖景致六条桥”。五桥桥西有横堤,称横堤。玉带桥,则是金沙港,即金沙涧 流入西湖处。湖边建有宫廷酒坊曲院,专取金沙港清澈水酿造官酒。一带湖面满荷花,夏日花,清风徐,荷香与酒香四处飘逸,闻者身俱爽,不饮即醉,亦是西湖十景一,称“曲院风荷”。

再往北一二,即是岳飞坟。前岳飞遇害理寺风波亭,一名叫隗顺的狱卒冒着生命危险将其遗体运,偷偷埋葬在钱塘门外的九曲丛祠。孝宗皇帝登基初,即追复岳飞原官,岳飞正名,才“枯骨九泉”,一品“孤仪”礼将岳飞遗骸改葬西湖栖霞岭。淳熙六年(1179年),宋孝宗又岳飞加谥号“武穆”。岳飞虽死,盛名不衰,其坟遂西湖一名胜,称“武穆坟”,四方赶吊唁者络绎不绝。

沿湖继续东行,西泠桥,桥边有苏墓。苏是南齐著名歌妓,常乘油壁车 行。本人有诗云:“妾乘油壁车,郎跨青骢马。何处结同?西陵松柏。”谓才貌双全的浪漫情女子。惜年仅十九岁就咯血死,死葬在西湖,赢了世无数文人客的凭吊。

古迹尤其是古墓其实并有少头,它却提供了一凭吊历史、展露历史情怀的方,人总在象的空间延续着历史的哀音。有《苏歌》云:“桃花流水杳,油壁香车不再逢。”句集唐代诗人李白《山中问答》“桃花流水杳,别有非人间”。句集北宋名臣晏殊《寓意》“油壁香车不再逢,峡云无迹任西东”。佳人已逝,芳名犹存,称足慰平生。

再沿湖东行,则是六一泉、五柳居、庐舍庵、中冷财神庙、行宫、圣因寺、望湖楼、照胆台、莲池庵、苏公祠等。临湖“平湖秋月”。“平湖秋月”往北,孤山放鹤亭。断桥湖,有闲庵、葛岭、保叔塔、佛头、昭庆寺等名胜。再往北,则直通河,港汊分歧,四通八达。

再往东,则是唐代白居易所筑白堤,直达钱塘门,堤“断桥残雪”一景。

钱塘门往南,丰豫门,又名涌金门,传说是西湖中涌现金牛的方。是西湖的码头,游船画舫聚此。

继续往南,依次有藕香居茶室、听水亭、子路夫人祠、三义阁、白祖坛、钱王祠等名胜。沿途有批杨柳,是鸟儿的乐园,有“柳浪闻莺”一景。再往南,则是清波门,沿湖边达长桥。湖中有湖亭,稍南“三潭印月”一景,潭中有放生池。

此则西湖景致概。湖山景,四无穷,虽有画工,莫摹写。

西湖既是胜景,游人织,东岸亦繁华街市——酒店酒楼,彩楼相,绣旆相招,掩翳日,且不论风雨寒暑,白日夜晚通宵营业。

观赏西湖风貌的最佳位置,属丰豫门外的丰乐楼。临安城西共有四门,钱湖、清波、钱塘三门,均不见西湖,唯有丰豫门正与西湖相,是建楼掩,关闭风水。丰乐楼位西湖东岸边,坐南朝北,西面正跨西湖,南、北两山胜,人称“楼外湖山一望中”,位置堪称绝佳。

临安城门分布图(引梅原郁译注《梦梁录——南宋临安繁昌记》)

丰乐楼前身建北宋年间的耸翠楼。宋高宗建临安,一度怀念故汴京的风土人情,遂改耸翠楼丰乐楼,名字即取昔日汴京最酒楼 ,将此楼赐给了名将杨沂中。

位杨沂中是北宋名将杨业的玄孙,是名副其实的“杨将”身,算是南宋国的一员猛将,先任名将张俊军统制,累立战功,协助宰相陈康伯指挥金保卫战。因此战获胜,杨沂中宋高宗所器重,被赐名杨存中,始主持南宋军。宋高宗将位置极佳的丰乐楼赐给杨沂中,足见他宠爱有加。叹的是,常人企不及的帝王恩宠其实是名将岳飞的命代价换的。

年岳飞被解除兵权,愤回庐山,预备在山中终老。但宋高宗秦桧忌惮岳飞在军中威名太高,一置他死。秦桧先是收买岳飞部副统制王俊,指使他诬告张宪、岳云谋反,说张宪曾经写信给岳飞劝进,先将张宪、岳云逮捕狱。随即又派与岳飞的杨沂中庐山诱捕岳飞。杨沂中见岳飞,称岳云、张宪是因一件被逮捕,需岳飞亲朝廷质。岳飞一向信任杨沂中,遂不顾部将劝阻,跟随他京师。哪知刚一进城,就被直接带南宋最高审判机关理寺。岳飞仍不相信已被杨沂中卖,问:“我国力半生,今日何带我?”他转头岳云、张宪露着头、光着脚、脖子手脚戴着枷锁、浑身血迹斑斑,才明白,长叹:“我方知已落秦桧奸贼手中,使我国忠,一旦休!”

岳飞谋反罪名被赐死,岳云、张宪军前被众斩首,宋高宗钦命的监斩者即是杨沂中。其人有一段经历,无论何难引世人的感。的临安市民无论行路是乘船,远远避丰乐楼,表示杨沂中的厌恶。

丰乐楼的转机,始临安知府张枃。张枃字定叟,是名臣张浚次子,父恩步入仕途。他极有做官的赋,在方官任抑豪强,敛盗贼,吏材敏给,遇不凝滞,随宜变通,在任皆治辨称。遂一路青云直,做了临安知府。

张枃任京师最高长官,立即着手做了两件惊世骇俗的——

一件是将临安按界分一片一片的区域,每区设立警捕,专捕盗贼行不法者。前京师号称“奸盗聚慝,浩穰”,从张枃设立警捕制度,临安治安形势陡转,竟了“夜户不闭”的步。张枃由此赢了朝野间广泛的赞誉,被称南渡京尹首。

二件则跟丰乐楼有关。“醉乾坤,壶中日月长”,宋人嗜酒,吃酒是代风尚,相应,酒楼、酒肆便了临安最赚钱的行业。甚至连官方的香药局除了经营香药外,专门做了官、宴提供醒酒药的营生,副业远比主业赚钱。有俗谚称:“官,杀人放火受招安;富,赶着行在 卖酒醋。”京师是全国政治经济中,酒楼云集,三元楼、熙春楼、赏楼、花月楼等均是著名的营酒楼。酒楼盈利巨,官府一捞钱,不舍放弃块肥,户部点检所官营酒库亦设有官酒楼,外经营。官酒楼由有官方背景,财气粗,往往比营酒楼规模更。丰乐楼据西湖,临水建,有着独厚的理优势。张枃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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