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吹动岑寂

钱塘潮,伟观。每每八月涨潮,有善泳者手持彩旗,踩水江潮中,溯迎潮水,迎海神伍子胥。有绝顶高手号称“弄潮儿”,弄潮戏,入鲸波万仞中,腾身百变,表演各技巧。

云卧衣裳冷。萧、风前月,水边幽影。罗袜尘生凌波,汤沐烟江万顷。爱一点、娇黄晕。不记相逢曾解佩,甚情、我香阵。待泪,收残粉。

灵均千古怀沙恨。恨、匆匆忘,此仙题品。烟雨凄迷僝僽损,翠袂摇摇谁整?谩写入、瑶琴幽愤。弦断招魂无人赋,但金杯的砾银台润。愁殢酒,又独醒。

——南宋 辛弃疾《贺新郎》

宋慈尚未及说张镃疑处,便听岳珂称“真是奇怪”,不明所,忙问:“有什奇怪的?”岳珂:“张镃有南湖园,是最有名的园林,号称赛西湖。他本人情豪阔,最喜热闹,今日却独丰乐楼,不奇怪吗?”

张镃字,号约斋,因仰慕北宋名士郭功甫 ,又改字功甫。他身富贵,是循王张俊曾孙。本人亦才华横溢,诗擅词,又擅画竹石古木,曾向诗人陆游诗,跟尤袤、杨万、辛弃疾、姜夔等诗词有游。

张镃扬名京师,并非其文章才华,是其园池、声妓、服玩丽,有“甲”称。他在临安艮山门内白洋池畔建有一处园林,名南湖园,占百亩,构筑间长达十五年久,投入了量人力财力。名士姜夔曾《喜迁莺慢》,庆贺张镃新落,词云:

玉珂朱组,又占了人,林真趣。窗户新,青红犹润,双燕君胥宇。秦淮贵人宅,问谁记六朝歌舞。总付与,在柳桥花馆,玲珑深处。

居士,闲记取。高卧未,且松千树。觅句堂深,写经窗静,他日任听风雨。列仙更教谁做,一院双俦侣。世间住,且休将鸡犬,云中飞。

人称南湖园“匠生,指随景变”,足见园中景点、规模巨。园区分东寺、西宅、南湖、北园四片,东寺光宗皇帝赐额广寿慧云禅寺,俗称“张寺”;西宅安身携幼所;南湖则管领风月;北园林泉花卉钟萃,最秀精致,专供娱宴宾亲;此外有“亦庵”“约斋”供晨居昼读;又有众妙峰山,供畅怀林泉,登赏吟啸。整处园林“幽北郭邻,秀踞南湖。虽混京尘,有山林趣;虽在人境,无车马喧”,宛人间仙境。南宋名臣史浩年高致仕曾南湖园一游,赞不绝口,直称乃神仙宅邸。

从南湖园建,其风头毫不逊西湖,京城中文人雅集的另一处中,名流云,朱熹、辛弃疾等均南湖园。

绍熙五年(1194年)三月,张镃邀请中书舍人楼钥、陈傅良及待制黄裳、居舍人彭龟年、将监黄由、著郎沈有等人齐聚南湖园,欣赏满园春光,即席酬唱。张镃《木兰花慢》词曰:

清明初,正空翠、霭晴鲜。念水际楼台,城隅花柳,春意无边。清暇日,连镳、飞盖拥群贤。朱邸横经满座,紫微渊思泉。

高情那更属云。语笑杂歌弦。向啼声中,落红影,忍负芳年。浮生转头是梦,恐他、高却难全。快意淋浪醉墨,令海内喧传。

又有诸妓名姬歌舞侑酒助兴。富贵余,宴游高,湖山歌舞,极意奢华。

宋慈听说张镃豪阔无比,沉吟:“是有些古怪。不既是韩太师亲叫走了张镃,其十分信任。”

岳珂:“张镃与韩太师关系不错,常邀他南湖园宴游,与堂吏史达祖更是情匪浅,曾专门史氏的《梅溪词》序。”顿了顿,又:“就是我觉奇怪的方。张镃与韩太师、陈丞相关系不错,他肯定收了邀请帖子,不三楼凑热闹,却独待在二楼阁子,情理说不。”

连世荣笑:“收了陈丞相寿宴的邀请帖子,却又托词不,悄悄丰乐楼,躲在二楼阁子中饮酒的不张镃一人,郡马爷你不是吗?”

岳珂一语塞,居无话答。

连世荣忙:“岳兄不在意,弟是玩笑。关键是现在我不清楚刺客的目标人物底是谁。果刺客杀的是韩太师,张镃有嫌疑,他今日现在丰乐楼中,或许是巧合。但果刺客的行刺象真是荣王,就很难说了。”

宋慈:“听张镃是风流浪荡的人物,一向朝政毫不关。他什丰乐楼,我虽不清楚,但我觉回头从韩太师那答案。既韩太师信任他,便暂将他排除在嫌疑外。至行刺象底是韩太师是荣王,从目前的物证,实在难明确判断。我利仅有的线索,从刺客是何安置机关着手追查。”

他虽年纪最,阅历、经验远远不及岳珂丰富,却总从千丝万缕、纷繁复杂的头绪中拎一根最重的主线,便是旁人最佩服他的方。

岳珂点点头,:“正该此。”

丰乐楼采办韩器早领着楼长蒋进、管库蔡扬、账房张瑞,见宋慈三人低声商议情,不敢惊扰,静静候在一旁。

宋慈转头,忙招了招手,叫几人。又见除韩器外,其余三人皆惴惴不安,便安慰:“各位不必惊慌,我是有些问题问。蒋楼长,你最近有否请船工疏浚丰乐楼附近水域?”

蒋进结结巴巴:“有……有……是临安府赵知府……赵知府亲签字批准了的……”

连世荣:“蒋楼长向临安府递了文书,申请了经费,赵知府批给了你,我知。我问的是,你有有真的请船工疏浚湖水?”蒋进:“有……”

连世荣见他满头汗,不免半信半疑,又问:“真的有吗?”

蒋进吃了一惊,居紧张说不话,牙齿不断打战。

是账房张瑞:“禀报二位官人,丰乐楼不敢虚报经费,真的请了船工。”宋慈:“那,烦请张翁告诉我那领头船工的名字。”张瑞迟疑:“……”

岳珂:“行刺韩太师的机关安装在水中。船工嫌疑重,你难包庇他吗?”张瑞吓了一跳,忙:“不敢,不敢。领头船工名叫任,不……”

岳珂:“什?”张瑞:“……本请的不是他,文书写的是顿筑的名字。”

岳珂:“顿筑?是那有名的弄潮儿吗?”张瑞:“原岳官人听他的名字,正是他。”

弄潮儿是指娴习水、技术高超的戏水游泳者。杭州东有钱塘江,钱塘潮,伟观,每年八月十六日至十八日最盛,苏轼曾有诗云:“八月十八潮,壮观无。”潮水从远处奔,刚海门,仅是一条银线。往近,酷似千万匹白色骏马奔腾咆哮。瞬间达眼前,变了一堵立在滔滔江面的高墙,吞沃日,浪花飞溅,玉城雪岭,震撼激,声雷,势极雄豪。

汉代,民众便有钱塘江观潮的风俗。每每八月涨潮,有善泳者手持彩旗,踩水江潮中,溯迎潮水,迎海神伍子胥 。有绝顶高手号称“弄潮儿”,弄潮戏,入鲸波万仞中,腾身百变,表演各技巧,旗尾一点不沾湿。此即北宋名士潘阆“弄潮儿向涛头立,手红旗旗不湿”诗句所描述情形。

南宋,观潮京师一盛,至皇帝臣,至文人百姓,无不倾城,争睹钱塘江潮水风采。江岸十余间,车马塞途,珠翠罗绮挤满两岸,饮食百倍往。弄潮儿因生命戏,被视英雄人物,受市民的狂热崇拜。有人《弄潮诗》云:

弄罢江潮晚入城,红旗飐飐白旗轻。

不因吃翻头浪,争街鼓乐迎!

顿筑便是近年风头最劲的弄潮儿,其戏水技术无人及。闲暇余,他兼营些水、水打捞类的营生,但由他的名头极,酬金比旁人贵许。

从一月前宰相陈强临决定在丰乐楼举办寿宴,楼长蒋进便从中捞一笔,他特意向级官署西子库、点检所临安府递了文书,申请一笔疏浚丰乐楼附近水面的经费。临安府中有算盘,欣同意,火速向朝廷请批了一笔钱。最初蒋进递的申请文书,拟定的疏浚船工便是顿筑,经费是比照弄潮儿的酬金申请。但是款子拨,蒋进并有文书所言请顿筑,是另找了一名极便宜的船工任。本预定工期半月,蒋进给了任三工期工钱,不是勉强做了子已。此,省的笔钱,便中饱囊了。

宋慈弄清楚经,才明白什楼长蒋进一直此紧张——他见毒箭水中,便已猜情与前聘请的船工任有关,他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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