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7年12月6日，清晨6点，达摩山。
东海的，就快亮了。
舍身崖顶飘着一层烟雾，原本的尼姑庵已变废墟，火灾的刺鼻烟味，仍在整岛挥不散。悬崖九十度插入海，顽固挺立，内部不断奇异的巨响，连同海岸怪石与浪涛的共鸣。
“像年老色衰又不肯低头的妇人。”
戴着鬼面具的瘦高刺客，站在布满黑色碎石的海滩，仰望着黎明前的舍身崖。
他的身，那健壮魁梧的刺客，正坐在包扎伤口，捂着肩膀说：“阿海，你说——我不死？”
“不的，今我就让医生给你子弹取。”
右脸有刀疤的阿海，摸了摸壮汉的脑袋。
“我的轮船沉了！”
“那就足够了。”
刺客阿海指着海滩，一艘涂着羽田汽船株式社标志的救生艇，两桨挂在船。海面更远处，有艘悬挂日本国旗的轮船，两三千吨的货轮，昨晚将羽田树带达摩山。
“阿海哥，你走了吗？”
有四人，是纤细柔弱的女孩，是阿幽。
阿海毕恭毕敬说：“不，我走了，但你留。”
十四岁的姑娘，仰望舍身崖问：“秦北洋活着吗？”
“他必定活着！”
“是你保证的！我不让他死！”
阿幽向日本方向的海平线，渐渐升喷薄的太阳。海滩陆陆续续了岛民，是早捉海滩的贝壳，修补渔网准备海。
倏忽间，舍身崖传更的巨响，一团炽热的气流，仿佛从海底喷向整座达摩山。许岛民本趴在，颤抖着尖叫：“恶龙了！”
悬崖的半部分始冒烟，许石头崩塌坠海，仿佛千军万马奔腾，整座舍身崖栽入海中。
难是一座活火山？刺客阿海身体护住阿幽。
果，海沸腾了，靠近舍身崖的暗礁带，喷一团巨浪。
恶龙飞海面，几乎拉直身体，浑身喷火焰，有七八丈的长度，咆哮声让整达摩山晃动。
在条恶龙的头颈，除了一雪白的鹿角，有人骑在面。
一少年，雄姿英，金光闪闪，双腿夹紧，活生生骑在恶龙脖子！
秦北洋。
恶龙很愤怒，秦北洋更愤怒。他的衣服似乎已被烧光，剩片缕寸丝，全身赤条条露在初升旭日。每根头淋着海水，口挂着一枚田暖血玉，两块强有力的肌护镜般熠熠反光，修长的双腿夹紧龙脖子，颈两块烈焰冲的鹿角胎记。
他的左手抓住巍峨的龙角，右手执一柄青铜三叉戟，舒展古希腊雕塑般的姿势，将三叉戟刺入恶龙的脊背！
所有岛民聚集海滩，跪在黑色的碎石，瞻仰场人与龙的死斗。
海女抱着的两孩子，痴痴着骑在恶龙脖子的秦北洋，竟赤的少年有几分花痴。
阿幽几乎冲向海，却被刺客阿海紧紧拦住。戴着鬼面具的刺客，搀扶受伤的强壮刺客，仿佛在一场的戏剧。
秦北洋拔刺入恶龙身体的三叉戟，浓黑色的龙血喷泉涌，几乎冲舍身崖巅。
龙在惨叫，龙在哀嚎，龙在拼死挣扎。
少年骑在恶龙的脖子，随着恶龙在空飞舞，就像驾驭烈马的牛仔，全身剧烈伏摇晃。他的双脚像在龙的鳞长了根，或已跟恶龙合一体，无论何不被甩。他并不惧怕龙身的火焰，铁了在海杀死条龙。
三叉戟再次扎入龙的脊椎，回是在两根龙角间，几乎刺破龙的脑。黑色的血奔流海的河川，将东海染墨汁般的颜色。
龙最的吟，从空的最高点往坠落，秦北洋刺了最一击。
建文帝的青铜三叉戟，彗星袭月刺入恶龙的双目间，又白虹贯日般插入恶龙的脊髓深处。
“夫专诸刺王僚，彗星袭月；聂政刺韩傀，白虹贯日；离刺庆忌，仓鹰击殿……”
刺客阿海喃喃语，意识抚摸己右脸的疤痕，仿佛跟龙一蜿蜒飞跃。
恶龙坠落了。
就月亮、太阳有宫殿的坠落。又像一团燃烧的火球，熄灭在舍身崖的万丈深渊。
沸腾的海激千层波涛，浪花几乎溅每围观者脸。东海空，弥散一股浩浩荡荡的血腥气。
“秦北洋！”
阿幽再次呼喊他的名字，害怕少年已遭遇不测。
全体岛民向他跪磕头，恶龙是五百年的妖魔，杀死妖魔的赤少年，若不是神，便是更邪恶的妖魔。
刺客阿海竟跪了，戴着鬼面具的瘦长刺客，及受伤的强壮刺客，一同跪在碎石海滩。膝盖被锋利的碎石子扎着不受。
“北洋龙！”
按照清朝人的理概念，整东中国海分两部分，吴淞口北称北洋，吴淞口南称南洋。达摩山，正处南北洋的分界点。屠龙的秦北洋，既是北洋龙，又是南洋龙。
恶龙的尸体散落在海滩、礁石海中。
秦北洋跳入暗礁，浑身沾染恶龙的血迹，准确找龙的脏——竟是一颗黑色的灵石。
五百年，恶龙镇墓兽的恐怖力量，全部此。块石头就跟太行山深处洞的灵石一，仿佛结满葡萄的沥青。拿走颗脏，恶龙便不再复活。
是值纪念的日子，红日高悬在清晨的东海空。太阳像刚剥的咸蛋黄，温暖毫不刺眼。海浪渐渐稀释吞乌黑的龙血，仿佛几万箱啤酒被打碎，洋溢着蓬勃的泡沫。
十七岁，秦北洋周身洒满金光，骄傲挺着体，面向所有岛民，举恶龙的脏。
惊，泣鬼神，坠日月星辰。
从此，不但达摩山，乃至中日朝三国的东海沿岸，再不有恶龙祭了。
秦北洋抱着恶龙的脏，转身潜入舍身崖的海底，徒留海面的龙血与浊浪。
整整一百年，座海岛的老人，依口耳相传屠龙英雄的故。从降的体少年，何青铜三叉戟，消灭东海的恶龙，又凭空消失不见。民俗考证说是古期华夏族的史诗，属东夷族甚至百越族……韩国人则说是济州岛祖先的史诗。
“他已英雄。”刺客阿海在阿幽耳边关照，“我必须离了，秦北洋找你的。”
“再见，阿海哥！”
阿幽在他耳边低声说。
三刺客爬羽田的救生艇，受伤的子坐在船头，阿海与鬼脸面具刺客各划一支桨。海水仍充满恶龙的气味，很难让人相信，是20世纪，不是公元前20世纪，那人与神共存的代。
波光粼粼的海面，救生艇靠近羽田的轮船。几船员站在栏杆边，羽田树等三人回了，迅速放舷梯。
刺客阿海一船。日本船员疑惑着张陌生面孔，他的象牙柄匕首已割断了方喉咙。三秒钟，他砍瓜切菜，杀死了身边所有船员。三刺客了船。是阿海走在最前面，冲进轮船的驾驶室，割断了船长与副的脖子，鲜血溅满舵盘。
阿海查了船长日志，艘货轮装载日本产的棉布丝绸，准备运往海销售。日志有每船员的岗位名字——除了羽田树两保镖，总共二十六名船员，全是日本人。
刺客循着份名单，走轮船各岗位，将船员依次割喉杀死。怜的船员是分散工，无从集体反抗，加毫无防备，根本有逃生机。
剩最一人，他是船的医生。阿海留了活口，说流利的日语，逼迫医生准备外科手术，取受伤者肩膀的弹头。医生说有麻药，块头说：“关系，快点动刀吧。”手术很功，弹头被取，应该不有感染化脓的风险。
，刚做完手术的块头，亲手割断了医生的喉咙。
戴着鬼面具的刺客，却一人杀。他步入驾驶舱，检测所有仪表，代替船长掌握舵盘，驾船掉转方向，将达摩山远远抛在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