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二十三，年的夜。陇西堂新年扫尘，办了送灶神的祭典，供两鸡，一羊。灶神爷给玉皇帝报告人间罪恶，罪减寿三百日，罪减寿一百日。
李博通己关在书房，全不顾从八胡同新娶的妾。秦北洋爬屋顶，掀两块瓦片——见屋灯火通明，辽代木雕佛像被置正中，李博通跪在蒲团磕头祈祷。他又身观察佛像每细节，先烛火照明臂弯与腋，又手指触摸轻抚千年木雕的皮肤纹理，像眼前真有赤脚跣足的契丹贵妇人，就差嘴亲了。
秦北洋头惶恐，莫不是京城古董商，木雕佛像的姿容入迷了？是李博通久慕一代萧燕燕的艳名，竟有非分？一封神演义篇商纣王轻薄女娲娘娘神像？
李博通再次跪拜，焚香祷告，朗声：“辽萧太娘娘在，臣萧博通敬拜！臣本契丹人萧氏，祖居松漠，世代侍奉辽皇帝。不幸辽金人所灭，迁居燕京，制造古董赝品业。臣子不肖，古董营生敛财，谎称陇西纪李唐裔。臣愿永世供奉太娘娘，日夜相伴，不离不弃，芳龄永继。”
最两句，了《红楼梦》的句子。躲在屋顶的秦北洋，听有些恶。
尊秦北洋亲手修复的辽代木雕佛像，从口中吐一团浓郁的气息，黑中夹杂黄色烟雾，弥漫在密闭的书房中。
李博通正跪在佛像面前，口吸入烟雾，神色就不了，目光呆滞，身体僵直。
迷药？
秦北洋隔着屋顶瓦片缝隙，闻一股淡淡气味，很跳提醒李博通，但不打草惊蛇，是佛像有什鬼戏？
忽，佛像竟口说话，传女子的声音——
“萧博通，本宫乃辽承皇太，念尔世代忠，不追究数典忘祖罪，本宫命尔戴罪立功——尔知，唐朝终南郡王棺椁落？”
此情此景，有穿透力极强的女声，字正腔圆的北京话，年约三十许的贵妇人音色，让屋顶的秦北洋目瞪口呆……
一代艳萧燕燕的魂魄显灵了？
李博通早已昏头六冲，迷药深度麻醉了神智，着木雕佛像磕头捣蒜，念念有词：“太娘娘！请恕臣不敬！两月前，臣购唐朝终南郡王土棺椁。存留陇西堂不十余日，又五千银元转手让与国议员曲靖。”
国议员，曲靖——秦北洋牢牢记了名字。
屋顶，“萧燕燕”又吐一团黑黄相间的烟雾，直喷入李博通的鼻孔。
一回，陇西堂主人的眼睛完全变红了，似刚吃人的野兽，狂躁不安，抄藏在门板背的斧头，踹门。
糟了！
秦北洋却不知该何干预？见李博通冲进隔壁卧室，给他暖被窝的妾惨叫，窗户纸飞溅鲜血，必已被斧头活活砍死。
黑夜有影子，鬼魅般从屋檐闪。秦北洋即刻跳屋顶，抓住那人影。方跑更快，几腾挪就了墙边。
年的月光，冷冻霜花儿，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——刺客，脸有刀疤的那，杀母仇，就算烧灰认。
墙角有绳子垂，刺客壁虎爬。等秦北洋抓绳子，却被收墙，再见不着了。
九色冲脚边，镇墓兽必是感受了杀气。他正寻思是否追？陇西堂连连惨叫，狂的李博通已杀戒？
左右难，他是奔回宅。处躺着尸体，有工匠有杂役有门房有厨师老妈子，内院横尸正房太太七妾，鲜血浸湿他的鞋面……两月前，海公共租界海达摩山的灭门案。
秦北洋在厅堂现了李博通本人，他瘫软坐在太师椅，咽喉已被匕首割断。
必有一刺客，刚才埋伏在此处，割断了陇西堂主人的咽喉。
那杀了满门，砍卷刃的斧头掉在。
他冲，寻找二刺客，是那老伙？是身高体壮的那？
但他一无所获，除了满的鲜血。陇西堂有几幸存者，有的被主人砍断了腿，有的被剁掉手指头，他了秦北洋的脸，有他沾着血衣。
凡是长着眼睛的人，他杀人凶手。
秦北洋慌乱回书房，辽代木雕佛像跟前。门敞，原本那股迷药，早已被空气稀释，即将烟消云散。
检查佛像内部，原已被掏空，佛头安装有机关，吐迷药。在佛像肚子，有一台微型的留声机，装有蓄电池。旁边有计器，相定炸弹——人是爆炸，它却是喷迷药，留声机始播放。
秦北洋稍微摆弄几，果不其，响刚才萧燕燕的那番话。
是一精策划的杀人案。
刺客的杀人手法进步了，不再是直直的白刃杀戮，利了现代科技，让留声机定说话，又神经迷药，是洋人所谓的化方法，加李博通乃是契丹人的秘密身世——显早已做精确调查，才利人的弱点，让他了失疯，斧头砍死己全。
最，才是古老的匕首割喉。
一轮杀人行动，了留声机、定钟表、电力、化、理……简直完！
刺客达的目的，却跟秦北洋殊途同归——唐朝皇子棺椁在哪？
秦北洋深度潜伏一月一无所知，他却在一夜间干净利落完，让李博通己乖乖说答案：国议员，曲靖。
外头响警察的鸣笛声，他才注意己满身是血。警察闯入门同，秦北洋踢门，带着九色逃夭夭。
子夜，沿着城墙根积水潭，从土庙取唐刀。他换了身衣裳，洗血污，又绳子爬北京城墙。
德胜门已被关闭，其他城门不幸免。他望向护城河外的野，问九色逃跑吗？镇墓兽微微颔首，表示问题。
秦北洋最古老的方式，顺着绳子缒城。
他站在北京环城铁路，回头望向月光的城墙马面。九色始变化形状，头顶长雪白鹿角，暗夜金光闪闪的鳞片。犹三国飞越檀溪的刘备坐骑的卢马，它纵身一跃跳八米高的城墙，直接了德胜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