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宵細語

剛過農曆新年,一眨眼就是元宵節了,元宵節吃元宵,宋朝時代就頗為盛行,不過不叫元宵叫「浮圓子」,後來才改叫元宵的。中國各省部份吃元宵,是名稱做法就互有差異了。北方叫它元宵,南方有些方叫湯圓,還有叫湯糰、圓子的。南北叫的名稱不同,做的方法就兩樣。拿北平來說吧,不時不食是北平老規矩,正月初七準備初八順星供才有元宵賣,至於冬季寒夜朔風刺骨,挑了擔子吆喝賣桂花元宵的,雖不說沒有,是半在宣南一帶,沾染了南方的習俗,是西北城的冬夜是很難聽見這種市聲的。

北平不像海南京漢口有專賣元宵的店舖,且附帶消夜吃,北平的元宵是餑餑舖,茶湯舖在舖子門口臨時設攤現搖現賣。餡兒分山楂、棗泥、豆沙、黑白芝麻的幾種,先餡兒做凍來截骰子塊兒,餡兒笊籬盛著往水裡一沾,放在盛有糯米粉篩子裡搖,等餡兒沾滿糯米粉,倒在笊籬裡沾水再搖,往復三兩次,不同的元宵餡,點紅點、梅花、卍字等記號來識別,就算功告啦。這種元宵優點是吃嘴裡觔斗不裂縫,缺默是餡粗粉糙,因為乾粉緣故,煮來還有點糊湯。

南方元宵是先趕了皮兒,放餡兒後包來搓圓,所北方叫搖元宵,南方叫包元宵,其理在此。

南方的元宵,不但餡兒精緻滑香,糯米粉磨柔滑細潤,且北方元宵有甜的一種,南方元宵則甜鹹具備,菜齊全。抗戰期間,凡是過後方的人,概吃過賴湯圓,比北平蘭英齋、敏齋的手搖元宵,那高明太了。

北平的元宵,在宣統未宮前,每逢元宵節御膳房做的一種棗泥奶油餡兒元宵,方玉食,加工特製,其味甜糯,奶香蘊存,據說餡所奶油,是西藏活佛,或蒙古王公精選貢品,所香醇味厚,塞金漿,這種元宵當是個中雋品。

海喬柵的湯圓,是遠近知名的,他的甜湯圓細糯甘沁,人人爭誇,姑且不談。他最妙的是鹹味湯圓,餡的選精純,肥瘦適當,切剁糜,絕不膩口。有一種薺菜餡的,更是碧玉溶漿,令人品味同甘,別有一種菜根香風味,另外有一種擂沙圓子,更是此一。後來他在辣斐德路開了一處分店,樓三楹,周瘦鵑、鄭逸梅給它取名鴛鴦閣,不但情侶雙雙趨若鶩,就是文人墨客樂意在樓一角雅敘談呢!近來有這類湯圓應市,滋味何不談,當年花光酒氣、藹春的情調,往煙,現在已經渺不了。

洪憲時期還有一段吃元宵的笑談,袁項城謀士中的閔爾昌,在袁幕府中是愛吃元宵名的,時常拿吃元宵的寡,跟同僚們鬥勝賭酒,有一閔跟幾位同仁談說前朝吃元宵的故,正談眉飛色舞興高彩烈,不項城一腳踏進簽押房聽連著幾聲「袁消」聲音,誰知犯了袁皇帝的忌諱,又碰巧日本人處處找他的彆扭,裡正不愉快,法整整閔爾昌拿他氣,幸虧內史楊雲史苗頭不對,在他花言巧語三言兩轉,於是了一手令,元宵改叫湯圓,北平人叫慣了元宵,一朝改叫湯圓,覺著不習慣不順口,前門街正明齋的少東,元宵節櫃買賣忙,幫著櫃檯照應生意,隨口說了一句元宵,偏偏碰買元宵的是袁項城手紅人雷震春,換了兩嘴巴不算,另外賠了二百枚元宵,等洪憲駕崩,二年燈節正明齋門口,一邊掛著一塊斗紅紙黑字的牌子,寫著「本舖特製什錦元宵」八個字,元宵兩字寫的特別加。聽說就是那位少東的傑呢。

北平梨園行丑行有兩位最愛弄人的朋友,殷斌奎(藝名奎官)、朱斌仙,他們兩位是俞振庭所辦斌慶科班同科師兄弟,有一他們師兄弟正碰富連的許盛奎、全盛福哥倆在前門街攤吃元宵,朱斌仙知外號老黑的許盛奎吃量宏,又是草雞王脾氣,他一冒壞,就跟師兄說山啦,他說:「人說咱們北方人飯量,其實不盡,就拿吃元宵來說吧,人王虎辰,雖是唱武生的,是細臂膊臘腿的,怎麼樣不他食量驚人,我在鄭福齋親眼見他一口氣吃了四碗(每碗四枚)黑芝麻元宵,另外還找補兩個山楂餡的,一共是十八隻元宵,讓咱們哥倆吃,吃不呀!」說完還衝老黑一呲牙。許盛奎在毛世來科應聘海演時,許盛奎給他當後台管,對於王虎辰並不陌生,這一鬧僵不緊,一碗跟一碗,一會兒五碗元宵肚,比王虎辰還吃兩隻,是一回就一會跑一次茅房,足足折騰了一夜,二園子裡胭脂虎的龐宣祇告假了,後來是毛世來偷偷告訴了記者吳宗祐,這個故才傳揚來。

在光緒末年做過直隸總督,袁項城的親信楊士驤,在四五歲的時候,有一年元宵節,全團聚一吃元宵,孩貪食,積滯不消,由病轉為病,後來醫治無效,馴至奄奄一息,由奶媽抱外客廳,等孩一噎氣,就抱埋了。碰巧這時候有一個送煤的煤黑子從客廳走過口問知原委,他說他治治,死了別惱,了別笑。奶媽知孩已經沒救,姑且死馬當活馬醫,讓他試試。煤黑子了一隻升旺旺的煤球爐子,從懷裡掏有八寸長一根針來,針鼻還綴著一朵絨球,紅顏色幾乎變黑顏色了,脫兩隻老棉布鞋,鞋底向火烤熱,針在鞋底蹭了兩,就衝少爺的口刺,告訴奶媽注意瞧見絨球一顫動,馬告訴他,他說完話,就倒坐在門檻,吧吧嗒塔抽旱菸來。約有一袋煙的功夫,絨球忽動了一,過了幾分鐘,絨球抖顫不停,他估磨是時候了,於是孩扶半半坐,在後腦杓子拍了一巴掌,跟著在口一陣揉搓,孩哇的一聲哭一口濃痰,立刻甦醒過來。接者解齊,命從此就撿回來了。這是開府東三省楊士驤幼年吃元宵幾乎送命的一段實。楊是食世,楊府是清末民初烜嚇一時的名庖,後來他玉華台當頭府,據他說,楊府最忌諱人送元宵,每年元宵節楊是吃春捲不吃元宵的,後來楊毓珣娶了袁皇帝的三公主,夫婦二人不吃元宵,概是其來有的。

北平是元明清三代的國,一切講求體制,所就養了吃必時,不時不食的習慣。不重陽不賣花糕,不立秋烤涮不市,所元燈節正月十八一落燈,不但正式點舖不賣元宵,就是街的元宵攤子寥若星辰啦。一進二月門,你吃元宵,那明年見了。雖北平一過正月就沒有賣元宵的了,是有例外,德勝門有座尼姑庵叫三聖庵,庵裡的素齋清新淳爽,是眾所稱的,尤其是正二月庵裡進香隨喜,們會奉一盂什錦粢團款待施主的,名為粢團,實際就是什錦素餡兒元宵,吃嘴裡藕香淑郁,茞若椒風,比一般甜鹹元宵,別有一番滋味。當年八方風雨會中州吳子玉的夫人,就是三聖庵的施主,在正月裡什錦花園吳玉帥府拜年,跟玉帥手談兩局,概三聖庵的什錦元宵就會拿來饗客了。來臺灣二三十年,每年元宵節前後,街巷,處是賣元宵的,足證民豐物阜,吃什麼有什麼。遙隔海陸同胞,甭說是吃元宵,就是憑糧票擠兩斤糯米粉,還不一定擠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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