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慶洗三盆

前年台北外雙溪故宮博物院清點庫,整理一隻雕龍鏤花的白銅澡盆。據說,光年間給咸豐皇帝落生後「洗三」的特殊御品。

依照清朝宮廷則例,無論妃,每月由太醫院御醫進宮請平安脈一次。一經發現了有喜脈,立刻由敬房奏報後,發傳牌,通知丹臣,立刻遴選幹練妥當女眷進宮招呼待產。丹臣就陸續準備初生嬰兒的冠裳鞋襪衾枕被褥啦。因為將來所生,是男是女,此刻尚在未知數,所男孩女孩的,各準備一套聽。

清朝定制,是不冊立太子的,果所生是位龍子,將來就有繼承統的。因此妃懷孕全渴望生的是位龍子,母子貴,將來就有母儀的指望了。準備嬰孩衣裳具,雖是男女各一份,是在嬰兒誕生前,男的一份陳列來催生,女的一份則暫時收藏。果生的真是龍女,才臨時拿來應呢。

皇禮儀跟民間是同異,皇洗三所的器物,反是由丹臣備辦,最主的是圍盆所絲巾,攪盆的扁方(簪子)。有人藏有兩條圍盆絲巾,那真是紅羅締繡,綠褓熏香。至於攪水的扁方,更是玉踏瑤光,琦瑋煥彩,簪頭鑄滿了福祿禎祥、光明盛昌一類吉祥祝詞。這些絲巾簪子不管怎樣星編珠聚、金鈿瓊琚巴結皇,是等洗三典禮告,就了穩婆的酬勞品啦(民國初年北平有個名叫「荷包滿」的老婦人,經常在旗族各宅門走動,賣繡貨,穿珠花,據說是世代相傳,從明朝中葉就專門供應內廷洗兒所彩巾、長簪一類東西,果丹臣對於洗兒一套幹辦不來,全盤給「荷包滿」來辦,那是絕對不會有誤漏失儀的)。

至於洗兒的香湯,講究更啦。除了《夢華錄》所說,洗兒時各式染色喜果,金銀紙圍繞後還紅絲紮裹雙外,更染色紅蛋、板栗、花生、紅棗,來添盆。香湯則是由御藥房備辦,半是雄黃、犀角、艾絨、七厘散、紫雪丹一類藥材配合進呈,功消毒、避疫、壓驚、祛風。了洗三時候,那些香料一股腦兒倒在洗三盆裡,準備的金銀簪兒在水裡一陣攪,後才由宮中御的老娘婆(俗稱穩娑)嬰兒抱來,正式舉行洗兒典。

所謂洗三,其中僅是在頭頂,沾點溫水拍拍,衣服是半脫半裹,在前後溫水彩巾比劃比劃已。這時候參加洗三典的宮眷命婦,往前一圍,宮廷裡仍舊是金銀錠子、意、元寶的,有人翡翠、珍珠、瑪瑙、古玉各種玩意兒來添盆的。據說盆裡放的東西越,孩就越發旺吉祥。照宮裡規矩,洗完三後,除了玉飾珠寶外,所有扔在盆兒裡的金銀首飾元寶意,照老例就全犒賞老娘婆啦。進宮祝賀人等,有知內情的,凡是送指環、手鐲、鎖片、頸圈、八仙人兒的,說完吉祥話兒,就飾品給嬰孩戴掛,不往盆裡扔,那位老娘婆(又叫吉祥姥姥)就什麼撈不著了。

筆者當年在北平,聽過曾在清宮充當首領太監姓穆的,叫他木頭皮兒的說:「內宮裡不論是阿哥、格格一落生,剪臍帶的時候,就同時洗淨身體,穿戴來。因為產婦果是當今皇帝寵愛的妃,一聽內監跑來報喜,皇迫不及待,趕探視。雖皇帝至尊,怕沖了血煞,不進產房。是皇帝親臨,不管所生是龍子龍女,抱內寢,送請宸覽,焉不洗臉淨身,打扮乾淨整齊,等候接駕呢。」

穆太監又說:「我是幼淨身入宮的,時候在北四所安達們(太監們稱某太監為某安達)住處學習當差,前輩的老太監閒來沒就給我們說古。據傳說從宋代發生了狸貓換太子故後,後宮害怕故重演,於是規定皇子一落生,埋藏兒胞衣,一律不經宮眷手,這件工就指定丹臣人負責專責。妃嬪一預產期,就由敬房傳知丹臣屬,指定專人準備隨時進宮應差,同時由內廷發給一面火印腰牌,一有臨盆現象,接知會,立刻憑牌火速進宮,神武門的禁衛軍憑牌驗放,絕不阻攔。一則是娘人在旁服侍生產,比較貼靠,二則是監視收生婆不暗做些偷龍換鳳的手腳,更防範收生婆明的封貯龍衣(埋藏胞衣),暗拿宮禁龍衣價錢賣給豪富人。因為有些人認為龍衣滲入丹藥滋補力特強,所有錢人不惜重金暗中收買。」

另外還有一個無稽傳說,內靠近鐘粹宮的奉先殿後廈有一座神龕,供的是送子菩薩,聽說從明朝,後宮妃嬪誕生龍子後,神龕還願。同治降生,慈禧產後因為體弱,沒焚香謝神,觸怒神靈。同治崩逝,不單乏嗣繼承,且咸豐一脈,斷了宗祧,改由光緒入承統。

宮裡太監半識字不,加跼處宮禁,整聽的是些怪力亂神、荒誕不經談,不過內廷特製御的澡盆,從咸豐、同治兩朝後,就束諸高閣,庋藏內庫倒是實情。因為光緒、宣統一在太平湖醇王府降生,一在什剎海醇王府誕產的,沒有過這隻澡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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