敬悼老友趙仲安

在認識趙仲安,是當年青衣票友孟廣亨介紹的。民國十五六年,茶樓帶清音桌在北平頗為盛行。青雲閣的暢懷春由胡顯亭主持,那兒消遣的半是西南城一帶票友。東安市場的舫興茶社由壽伊臣拿,德昌茶樓由曹鳳掌舵,凡是東北城的票友,就拿舫興德昌做了根據了。至於後來蕭潤田在西單市場立的桃李園茶社,已經是茶社清音桌的強弩末啦。

趙仲安、孟廣亨兩人是唱青衣的,當時說是一時瑜亮,在是喜歡唱幾句生的,所每逢星期六午,不是在舫興碰面,就是在德昌消遣,廣亨跟在又是同學,經過孟的介紹,越走越近乎了。

仲安嗓筒嘹喨,水音圓潤,廣亨柔潤不火,翻高,是學梅的材料。不過仲安扮來敦重厚實,廣亨骨體略飄,兩人是工於唱做,扮來台風嫌不夠明艷,所他們兩位清唱時候,彩唱時候就少啦。實在癮頭來了,雖不粉墨登場,是在文場操操琴、拉拉二胡,倒是數見不鮮。

有一次在德昌茶樓,有奚嘯伯(尚未海)、費簡侯(戲校費玉策父親)、張澤圃(協醫院票房首席名丑)、陶善庭(票友工老旦),碰巧趙仲安了。曹鳳一人頭正攢一齣《法門寺審》,說來說,點頭啦,有奚嘯伯肯唱廟堂叩閽,就是不肯代馬。後來陶默庵來了,為了打圓場,情願唱行路的劉媒婆,奚嘯伯仍就咬著牙不肯唱。

唱花臉的是身力不虧的朋友,費簡侯一實在忍不住了,吼一聲,隔著茶桌一揪奚嘯伯脖領,就奚嘯伯提溜來,打算他往樓一扔。費說不錯,不容易今夥兒來挺齊全,湊合一齣《法門寺》帶《審》有,偏偏你這個雜種,推三阻四的不說啦,結果答應唱個《法門寺廟堂》,連《馬》不唱,前後八句搖板就身走人,我跟桿兒張(張澤圃外號)耍半猴兒,今非摔死你這個兔崽子不。不是犬拉快,奚嘯伯準吃點虧。

這麼一攪,怕的全溜了。趙仲安向來是見義勇為的,一情勢不妙,當時張澤圃幸虧沒走,兩人一嘀咕,攢了一齣《女解》代《玉堂春》。陶默庵是正式接過曹鳳紅白帖的,義不容辭,居給仲安配了個王金龍,一卯,這齣戲唱別提有嚴啦。

仲安為朋友兩肋插刀的行徑,類此。他來台灣後,因為年歲體質關係,是給各劇團說說青衣,像一直沒登過台,噩耗傳來,童年又弱一個,南北暌隔,不親臨一奠,寫此短文,致哀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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