蛇年談吃蛇

中國人吃蛇馳名全國的,屬嶺南一帶人士啦。講割烹技術最精的是羊城名庖。是治饌材料選的毒蛇,廣東有懷集、廣寧、增城產少量毒蛇,部分蛇宴所的毒蛇,全是從廣西省十萬山捉捕來的。

在黃河流域北,蝎子長蟲少(北方人管蛇叫長蟲),見蛇已經渾身麻,甭說蛇治饌調羹,當珍饈味來快朵頤了。

談我們中國人吃蛇的歷史已經很久啦,梁任防的《述異記》就記載:「漢帝時,雨,龍墮宮中,帝令羹賜群臣。」那時龍蛇混淆,所謂龍,實際就是蛇。帝不平素常吃蛇,豈敢貿製羹,賞宴群臣呢。是再往前追溯,左丘明的《左傳》,有「豢龍氏鹽龍食」的記述。了明朝李時珍所著的《本草綱目》,更明確指「蚰蛇極腴」。由此來,我們吃蛇,源遠流長,已經有幾千年歷史啦。

廣東人吃蛇是有季節的,講究秋風,三蛇肥,才開始吃蛇,了冬至前後,排蛇宴,觥籌錯,才算正式冬補呢。

廣東的蛇行蛇店,跟雞鴨行一樣,街頭巷尾,處有。在店裡指定哪一條蛇,現殺摘膽,蛇膽生吞,蛇酒,煮炒汆燉,悉聽尊便。

在廣東雖知蛇是味,但庭婦女中,很少有膽量捉一條蛇,像殺雞宰鴨一樣輕輕鬆鬆烹食的。因為蛇分有毒無毒,且蛇各異,又是滑不溜嘰,是被毒蛇咬一口真立刻送命,不是鬧著玩的。至於蛇行經驗豐富的剖手,一是條毒蛇,首先蛇的毒囊毒牙摘來,後再剝皮開膛,那就萬無一失了。所有人捉奇毒異蛇,送蛇行蛇店,請他們代為宰殺,收些手續費,是他們營業項目一呢。

廣州市來說,蛇行似乎比蛇店的營業範圍,的蛇行就有二三十,每有十位八位身手不凡的捕蛇手。一立秋,各蛇行就派捕手,結隊向廣西十萬山發,入山捉蛇。筆者有位朋友伍君。他世代是開蛇行的,據他說:

「毒蛇種類有幾十種,我們捉捕的蛇致飯鏟頭、金甲帶、銀甲帶、過樹榕為主,因為那些毒蛇,祛除中三焦風濕惡毒,效果最,另外最主是一種叫貫中蛇的。這種貫中蛇,是蛇宴中全蛇會一條主蛇。它中三焦濕毒一氣貫通。哪一年貫中蛇捕,蛇宴生意必定特別興隆,分花紅。此外還有金錢豹蛇、水律蛇、白花蛇、蛀嶙蛇、蟒,那就是蛇宴的配料了。入山捕蛇有一固定入山的山口,進山沒幾步路就有一座蛇王廟,先在廟裡安營紮寨,虔誠祈夢,必須其中有一位在夢中蛇神指點,今年准許捉捕貫中蛇少條,才入山分頭捉捕。最後各捉捕的貫中蛇,一律歸公分配,果有人隱匿,超過蛇神指點的數字,那一年必定有人棄屍深山,不善終。這種累顯靈異,所誰不敢嘗試。」伍君說活靈活現,像真有其,咱們就姑妄聽吧。

蛇行蛇店的老師傅剖蛇,真是會者不難,伸手蛇籠裡一抓,就是一條。左手拇指食指,蛇頸一箍緊,蛇尾腳踩住,蛇的肚子一翻白,蛇的嘴就張開了。接著鋒利匕首,在蛇的膛閃開式的一刮兩刮,蛇的兩隻放毒的牙刮掉。後手摸蛇膽的位置,對準蛇膽拿尖刀一划,破開一個口,單手一擠,立刻擠一粒蠶豆,碌碌碧綠的蛇膽來。那隻沒了膽的毒蛇,果放回蛇籠裡豢養,仍舊活十半個月呢。

吃蛇的方法很,最普遍吃法就是將蛇剝皮放血後,蛇帶骨切寸段,蔥姜料酒,加入點陳皮水清燉。廣東菜館掌勺的師傅,一桌全蛇宴席,做二三十種不同蛇為主的珍饈味來。且名堂百。每菜給個響亮別緻的菜名。您就是飲饌專的老吃客,不見夠猜來是些什麼菜。譬蛇片蝦片雙炒叫「雙龍鬧海」,紅燜蛇鱔蝦叫「三星拱照」,蒜粒炒蟒蛇肚雞什件叫「龍肝鳳膽」,蛇煲雞爪叫「龍衣鳳足」,蛇宴裡主菜三蛇,果子狸,配鮑魚火腿雞絲叫「龍虎鳳風雲會」,是加一條貫中蛇,「一氣貫三焦」,那就更名貴啦。全蛇會主人給廚房倌放賞,在座賓客向主人敬酒申謝,最後主人還請在座賓客澡堂洗個熱水澡,才算終席。

當年岑春煊因為久歷戎行,終年餐風宿雨,了風濕症,一年頭吃鹿茸配的膏子藥,鹿茸吃了後,不但眼睛佈滿血絲,且嘴裡常有異臭。經過名醫診斷,告訴他每冬令進補的時候,吞幾粒蛇膽,儘吃蛇,飲蛇湯,緩內腑的鬱熱。因此每冬令,凡是蛇宴的酬應,岑是欣命駕啖一番。

岑一向脾氣暴躁,喜歡糾參同官百僚,在清朝疆臣中是了名的。有一位兵備為了點,罪了岑督憲,正準備本參奏,碰巧這位觀察人有人送了他一條紫蝮蛇。據說這種紫蝮蛇,是百年難遇的稀世珍品,不但調中理氣,且祛熱除濕更是妙無窮。於是潔治紫蝮盛宴,恭迓憲駕。這一著棋真算對啦,參章不但化為烏有,了年終反列名保舉。

二年元旦,那位觀察人興高采烈,焚香開門,正準備門迎神接福,兜一兜喜神方,不料抬頭一照牆,了一副對聯,聯是「紫氣東來」,聯是「蛇光普照」。弄這位觀察人啼笑皆非,從此官場中寫春條,避諱不寫紫氣東來,這個因由,就是從這兒來的。

梁均默(寒操)先生曾說過一則吃蛇的故。他說:「朋友們常說我是廣東食專,廣東又是最講究吃蛇的,總認為我一定吃過最盛的蛇宴了。我不僅吃過三蛇、全蛇,甚至吃過五蛇會,己覺很了不了。有一跟同鄉謝祺(當時任財政部稅務署署長)聊吃蛇。謝說談吃蛇,我們誰比不了保君健,他曾經吃過子母蛇的七蛇會呢。保是江蘇南通人,中學畢業,就考取公費留學,國哥倫比亞學攻讀。同系同室有位同學湯煌,是世代在廣州開蛇行,所湯君耳濡目染從就總了一捉蛇高手。一個洋麵口袋,一根麻繩,不管是厲害的毒蛇手擒來。

「留學生吃熱狗三明治,胃口簡直倒盡,湯君偶或逢周末,有時約了保君健郊遊野餐,總帶一兩條活蛇,野外現宰現燉,兩人啖一番。初保君健裡對吃蛇還有點嚇絲絲的,後來漸漸習慣了蛇煨湯滑香鮮嫩,比國餐館的清湯濃湯,高明。從此兩人不時藉口外度周末,就郊外換換口味解解饞。

「有一湯君從校外帶了兩位老鄉,還拿著兩罐藥膏。在宿舍裡,每人雙手兩臂仔細藥膏搽勻,又匆匆。過了頓飯時間,三個人像疲憊不堪回宿舍,布袋裏了兩一三條毒蛇。湯說,有一他在校園裡散步,無意中發現一處蛇,照蛇遊行過草殘留的蛇跡,直躍行,猜是蛇中珍品子母蛇,同時蛇已懷孕,就生產,是還不百分百確定。蛇類是卵生,有子母蛇是胎生,子母蛇除了有一般毒蛇治病的長處外,療治五癆七傷特具神效。尤其是刀傷槍傷,凡是吃過子母蛇的人,就是遭受武器傷火藥傷,傷口癒合。比普通人快一倍,所軍中朋友特別視若瑰寶。這種子母蛇,在兩廣一帶已經稀見,居在加州碰巧遇,湯君己沒有捉捕過這類毒蛇,所又請了兩位此中有經驗的高手幫忙,果一奏功,居公蛇母蛇幼蛇窩裡堵一舉擒。於是興高采烈一同了舊金山一專門供應蛇宴的酒,全蛇加子母蛇來了一次百年難遇的七蛇會。他們同時約酒老闆入座嚼,這種盛饌千金難求,飲啜餘,老闆一高興,連酒菜由老闆侍候啦。

「保君健吃過子母蛇的七蛇會,頗為豪,是他不敢在人前炫耀。因為原配是國人,繼配是智利人,同學聚會時常開他玩笑,說他專吃西式洋餐,其樂融融。在酒酣耳熱的時候,他偶吐曲。他說娶洋婆子,實在樂不敵苦。己愛吃蛇,雖吃過稀世蛇宴,但在兩位夫人前,甭說誇耀,連吃蛇不敢吐露半句口風,你們說樂趣在那兒呢?」

從梁默老這段話,才知蛇宴裡還有七蛇會呢。近幾年來,台北的廣東飯店酒越來越,了冬令進補的時候,互相拿三蛇宴、全蛇會來號召。但筆者朋友中畏蛇者,嗜蛇者寡,總湊不一桌人,所已經年未嘗異味,興緻來時,有夜市場來碗錦蛇湯解饞了。

輯二.山珍海味 蛇年話蛇目录+书签宜酒宜飯宜茶宜粥的火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