脆鱔.干絲

口於味,是隨時有變動的,拿三十年前剛光復的台北來說吧,首先是廣州菜行其,四川菜隨後跟進,陝西的牛泡饃,居插一腳,湖南菜鬧騰一陣後,雲南的薄片、湖北的珍珠丸子、福州的紅糟海鮮,曾經煊赫一時。吃了湯湯水水的清淡菜後,又換換口味吃點膏腴肥濃的擋口菜,於是江浙館又乘時。最近我台北,發覺吃的目標似又指向揚鎮一帶的吃食了。現在台北雖陸續開設了不少淮揚飯館,是吃來,少總有點似是非的感覺。

鎮江雖是處江南,是鎮江人的風土人情飲食習慣,不同於蘇昆常錫,反跟隔江的揚州似乎比較接近。早茶館來個皮包水,燈晚泡澡堂鬧個水包皮,與揚鎮兩是完全一樣的。

現在台灣概是物稀為貴的關係,一客炒鱔糊,軟兜帶粉,價錢實在乎人像外。當年揚鎮一帶吃早茶叫一客脆鱔,堪稱物價廉。魚一端來堂倌草紙合來雙手一壓,拿來酒,真是迸焦酥脆、鹹淡適口。不像現在台灣淮揚館的脆鱔炒鍋,還加一勺蜜汁,變膩不爽,原味不彰了。

揚鎮一帶最講究吃干絲的,十來歲的孩子們麵茶館當學徒,一件是學切薑絲干絲,等練切來薑絲干絲長短整齊劃一,細且長才算及格。干絲吃法分拌干絲(揚鎮叫燙個干子)、煮干絲兩種,果是熟不拘禮、見面、不分彼此的熟朋友一塊進茶館,半是拌個干絲算了。倘若是請比較場面的朋友吃茶,主人為了表示誠敬,一定說煮個干子。客人總讓請主人不必客氣,還是燙個干絲吧!這是賓主一種禮讓的客套。

茶館熟客,是認方的,不會每換的。因此堂倌一跟茶客熟極了,某爺今日請的客人是生臉色,干絲往一端,背後還端一碗三合油,再往干絲一澆,表示跟請客的主人吃開,跟櫃有情,加料就是替主人做面子啦。

談吃燙干絲主的是澆頭。講澆頭花式了,什麼火腿澆,雞絲澆,筍絲澆,差不河各處茶館個個有拿手。其中筆者最欣賞的是雞皮澆,專挑薄不掛肥油的雞皮來做,芳不濡,腴不膩。揚州富春花局的雞皮干絲算是絕了。至於脆鱔澆筆者吃過的來說,那算泰州的「一枝春」首屈一指。叫一份過橋脆鱔,一半拿來酒,剩的拌干絲,等餃麵點吃完,鱔魚依舊酥鬆爽脆,一點不軟不皮。揚州金魁園是脆鱔名的,是對一枝春的脆鱔歷久仍酥,是愧不。雖派人專程泰縣一枝春偷學,是炸來的脆鱔,始終鬆脆有所不。有人說泰縣的鱔魚(又叫長魚)特別肥嫩,緊細,所炸透後又酥又脆,不容皮軟,這理由是否正確,就不知了。不過在泰縣吃脆鱔拌干絲,比別處吃確實是不爭的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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