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達爾文開玩笑

宗吾每有一假設提,總是慎思熟慮,反覆研究,必須己信過了,才寫文字,期建立他的假設。更從四面八方,取印證,無論是正面的意見,他虛的加研究,為批判的接受與揚棄,經過一再的補充,後才著為專書。他的許著,是這樣慢慢完的。單說理與力學一書。最初僅是篇較長的論文;了民國九年,就補充了許;直民國十六年,才公表於世;等正式印為專書時,已是民國二十七年了。在此書版的前幾年,經他研究所,更加了三章;了三十一年,又加了一章;果他不早死,恐怕至今還在有加無已呢?但他並不是像「老娘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」的添加,他的千言萬語,無非在為證他所假設的一條公例:「理變化,循力學規律行」。他最後添加的一章,此處暫不述及;今將二次添加的文章,介紹於後:

為達爾文學說的修正。

他說達爾文研究生物學數十年,全世界的昆蟲草木,飛禽走獸,研究完了,幾種結論,科學界奉為金科玉律;獨不知達爾文實驗室中,有個高等動物,卻未曾研究,所他的學說,就留不少破綻。那個高等動物,就是達爾文本身。達氏既人類社會忽略了,那不妨就拿達氏來標本,再加一番補充研究。於是他使最有興趣的文字,設達氏生來,一直他老死,其理與行為的發展,即達氏己的學說,來反擊達氏的學說,依次人類社會中的五條公例:

㈠、同是一個人,知識越進步,眼光越遠,競爭就越減少。

㈡、競爭生存為界域,遇此界域,就弊害。

㈢、同是一國的人,德低者,對於同類,越近越競爭;德高尚者,對於同類,越近越退讓。

㈣、競爭途徑有二:一是向外力,進攻他人;一是向內力,返求諸己。向外力者,與他人力線是衝突的,我與人二力不等,則一勝一負;二力相等,則兩敗俱傷。向內力者,與他人力線是不衝突的;我與人力相等,則並駕齊驅;一人力獨深,則此人即佔優勢。

㈤、凡人己兩利為原則,二者不兼,則當利人無損於己,抑或利己無損於人。

根據述五條公例,就覺達爾文的「生存競爭優勝劣敗」,八字應該修正。因為達氏的公例,是從禽獸社會中來的,律人類社會,處處矛盾。達氏的公例,果於禽獸社會中,當不管,今竟公人類社會來了,基於這種學說,造世界,是人類互相殘殺的世界,故非加駁斥不。

達爾文說,人類進化,是由於彼此相爭,但從各方面觀察,覺人類進化,是由於彼此相讓。因為人類進化,譬:我趕路,在路飛奔走,見有人對面撞來,就當側身讓過,方不耽誤行程。照達爾文的說法,則是見人對面撞來,就應該他推翻在,沿途有人撞來,沿途推翻,遇著行擠做一團,就從中打血路,向前行,試問世間趕路的人,有這種辦法嗎?果講「適者生存」,必須這種相讓的理,才是適者,才生存。

由達爾文來,生物界充滿了相爭的現象,由我來,生物界充滿了相讓的現象。試入深林一,即見各樹俱是枝枝相讓,葉葉相讓,所有樹枝樹葉,向空處發展,彼此抵拒衝突者極少。樹木是無知物,尚彼此相讓,見相讓乃是生物界的本,因為不相讓,就不發展。凡屬生物皆,滿山禽鳥鳴,百獸眾處,是相安無時,彼此鬥爭時少。因此又一條公例:「生物界相讓者其常,相爭者其變。」達爾文變例認為常例,似乎不對。樹的枝葉,果抵拒衝突,糾結一團,此種樹木,必不繁榮,歐洲戰,是一類糾結一團。依達爾文的學說,此種現象,叫做進化,未免講不通。

依達爾文的說法,凡是強有力的,應生存,但從實來,反是強有力的不消滅。洪荒世,遍是虎豹,他們的力量比人更,宜乎人類戰他們不過,何虎豹,又幾乎絕跡?歐戰時,德皇勢力最,宜乎稱雄世界,何反遭失敗?有這些實,所達爾文的說法,就應該修正。我們細加推究,即知虎豹的被消滅,是由於全人類打他,德皇失敗,是由於全世界打他,袁世凱的失敗,是由全中國打他,思相同,就為方向相同的合力線。虎豹,德皇,袁世凱,是合力打敗的。於此說,「生存由於合力」。懂合力的就生存,違反合力的消滅,就合力就優勝,違反合力的劣敗。像這樣的觀察,那些強權欺凌人的,反在淘汰列了。

達爾文的誤點,再比喻來說明:假我們向人說:「生物進化,猶兒身高,一一的長。」有人問:「兒何會長?」答:「他不死,夠生存,長。」問:「何才生存?」答:「有飯吃,就夠生存。」問:「何才有飯吃?」我們還未及答,達爾文從旁答:「你見別人有飯,就搶,就有飯吃,越吃,身體越長的快。」試思達爾文的答案,有錯無錯?說生存由於食物沒有錯:惟最末一句,說食物由於競爭(搶)就錯了,他最末一句修正一就對了。問怎樣修正呢?就是通常的:「有飯吃。」

平情論,達爾文不一味教人競爭,固有流弊,我們一味教人相讓,有流弊。何才無流弊呢?於此再定一公例:「對人相讓,讓至不妨害我生存為止,對人競爭,爭至我夠生存即止。」

達爾文的學說,分兩部分來:他說的「生物進化」,這部分是指實;他說的「生存競爭,優勝劣敗。」這部分是解釋進化的理由,實沒有錯,理由錯了。一般人因為實不錯,遂誤為理由不錯,殊不知進化的原因端,相爭進化,相讓進化,不爭不讓,反致力於內部,進化,其或具備他種條件,未嘗不進化。達爾文置原因於不顧,單競爭為進化的唯一原因,流弊遂無窮了。茲斷曰:達爾文發明「生物進化」,等於牛頓發明的「吸力」是學術界千古的功臣;惟有他說「生存競爭,優勝劣敗。」就不免有語病,應加修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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