災難降臨了嗎？那些睡不著覺的晚，一遍一遍這樣。
災難降落在這片廣漠的土，有清晰的預感，但又絕對無為力。
愈來愈貪戀的是Ｓ的那雙手，Ｓ的順服，Ｓ的卑屈，愈來愈暗淡的光線，不肯睡，不捨望著生命中最後的男人。
※※※
桂花的香氣裏，裏隱約知，是此生最後一次的歡慶了。
在後院子的陽臺，拴一排皺紋的紅綠紙，親手烤了個雞蛋糕，為Ｓ生日。切了蛋糕，吹熄的蠟燭捨不丟掉，再點來。手搭在Ｓ的肩膀，煞有介教他跳四步。
原本很會跳舞，無奈電唱機老是跳針，這年頭，沒有換台新的。
他們靠在一的影子在牆壁閃爍不定，步子倒漸漸合旋律，因為唱針一再滑進重複的溝紋裏。
直桌的燭光熄滅了，他們才在黑暗裏停住腳。
其實，站定了著，新中國開始的時候，就有了這種無為繼的預感。
※※※
Ｓ說他己的是一個很冷很冷的方。
握住Ｓ的手，Ｓ的手沁著汗；伸長胳臂摸摸Ｓ的臉，面頰燙燙熱。
Ｓ囁囁嚅嚅告訴，鄉有個女人，早年圓過房，還生了兩個女兒郁郁珍珍。總回，就來。
別！了就回不來了，了這棟宅子沒人夠保護你。在裏呼喊著。但說不聲，聽見外頭有卡車隆隆駛過，是換防的軍車？有些走神，一次見Ｓ的情景。
這件必須有個結束吧，哀哀。這年頭，周圍已經一片灰暗了。
Ｓ臉的溫度在手裏留了一會，又從指縫裏點點滴滴流走了。
※※※
Ｓ揚帽子向告別，並不瞭解等在前方的是什麼樣的命運，但知，知己所有的恐懼真。
站在二樓窗臺前，著Ｓ朝門走，突悲從中來，最後一次見鄧演達、還有最後一次見楊杏佛，接著就是永訣的消息。
當年，坐在汽車裏，必須亦步亦趨，望著同志進《申報》報館發抗議鄧演達被殺害的電文，怕，害怕連電文被敵人劫奪了。
後來，記的就是Ｓ在雨裏揚帽子，帽子一顆五角星星，亮閃閃的，終於消失在黑暗的盡頭。
※※※
Ｓ走後的許個夜晚，躺在那張床，著一點點發灰發亮。
濛濛亮的時間，總有半秒鐘，血彷彿凝住了，的狂跳來：幾乎為門柄正輕輕轉動著，Ｓ會推門進來，溫熱的手掌按住的腰窩，為在床前舒活筋骨。
※※※
形勢比人強，有失了勇氣的時候。問己，難己就眼睜睜著Ｓ走門？在窗簾後面望著他，當時淅淅瀝瀝的雨，的眼睛是一片迷濛的水霧。許日子後，聽見那輛軍吉普在水窪裏發動的聲音。
麼諷刺啊，己曾經相信過海倫．斯諾早年在《海婦女》雜誌發表的法：「中國的女子，似比男子忠實勇敢的。孫夫人是最的例證！」
※※※
過了許久，時間停頓在接消息的那一點！
先是Ｓ平安回了老。後收著了Ｓ酒後突中風的報告。知，這一生再見不Ｓ了！
漸漸，才更明白少了Ｓ的滋味。凡是Ｓ那手絕活壓過的方，像有一排牙齒在骨頭縫中間咬，亮亮光光的針尖在裏攪，又癢又疼。
七十歲的人，太老了。從頭再活一遍，太遲了！
即使Ｓ恢復了，裏瞭，沒有再見他。不是因為會更老，是知曉時序的意義——他們倆沒有現在，就沒有未來！在世還有他的兩個女兒。設法兩個姐妹海來，郁郁珍珍是Ｓ僅有的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