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據先生貼身副官馬湘的記載：一月二十日前的幾，先生健康狀況奇的穩定。
躺在床，先生耗弱的目光卻還在追尋窗外微薄的生機。實，望灰蒼蒼的一片，北京的冬見不什麼綠意。朦朧的光景裏，他彷彿伏女體的山脈，就在山腳面，無風落的芒果與楊桃鋪了滿，喔，先生知那是孫眉在茂宜島的農場。照顧己的兄長，先生有一瞬失神：當年為了革命，己總向孫眉錢，每次是整萬的拿走。民國初，有人推舉孫眉廣東督，己認為不宜，孫眉南京理論了一番，當說不過先生，就沒趣的走了。四年後，他的兄長故世。先生對於己親人一向不厚，除了那年整修故居，他始終沒替族什麼力，其實這些年裏，先生又何嘗存著什麼，為己攢過一分錢？
先生翻過身，望著伏在他毯子的妻，概是守了整夜睏極了，這一刻睡那麼安詳。先生伸過手，撥開落在眉的一綹亂髮，才警覺己衰弱連舉胳背很困難。他著妻端麗的面容，近來瘦了一圈，光線裏卻有奇異的冶艷。先生老同志對己的婚姻一向存著許意見，年齡的差距那麼，沒有人贊同這樁婚姻。當時胡漢民、汪精衛、朱執信、廖仲愷紛紛言反對，幾次，先生存在耍賴的話，什麼「我是人、不是神」，什麼「你們是外邊玩，我是不的」，總算封住了老同志的嘴。現在己病在床，一定又有人年輕妻子的需求來穿鑿附會，他們冤枉了，妻子對望並不那麼熱中，許因為懂，怕丈夫傷身體，還有一種的抑制。是因為壓抑的緣故嗎？妻子臉頰帶著淡淡的紅暈，眼窩處又有一塊明顯的桃紅，像現在這樣閉眼睛的時候就尤其明顯。等脫了衣服，總似處女一樣，羞答答隨人擺弄，頭是的，像花一樣含著苞，含在口中力吸吮，沒什麼滋味，卻感覺肥皂洗淨了的爽潔。倒是己，時常在妻子身證明什麼似的，賣力找一處妻子特別喜歡的方，興沖沖聽女人差不了火候的吟來……
實，在先生眼裏，妻子的舉止莊重體，有一種名門的矜持，或許跟衛斯理女校的教養有關。先生記了妻子為他朗讀英文書籍的時刻，冬壁爐火光熊熊，妻子軟軟的國南方口音，常讓他癢癢的興奮不已。那時候在海租界，莫哀路二十九號的住宅裏，先生埋著頭寫書，度過他一生最低調的兩年。晦氣寫書沒有書店願意印，商務印書館就藉口「政府橫暴，言論版太不由，敝處難抗」拒絕了他，結果先生還己錢找華強書店印刷。但另一方面，先生在租界裏寓公，是前所未有過著隨意的日子。房子是華僑送的，不花錢，平常飯菜很簡單，偶爾有訪客，就「有」吃福州菜；若是唐紹儀便飯，叫一隻鹵水肥鴨加菜足夠了；老鄉伍廷芳來棋，就更毋須麻煩，伍總是飯前就走，不會留來吃飯。那時候，先生門沒有車，遠路就雇輛馬車，根本不擔安全，他已經是失勢的人，什麼人還找他的麻煩？先生喜歡與妻子閒閒散步買書，有時候四川路、有時候福州路棋盤街。他經由書店訂閱了一部英國版的航運年鑒，因知了很船隻噸位、吃水的情形一類的。
雖經濟情況拮据，回來，就在那棟法租界的洋樓裏，先生的日常生活倒一次了軌：每早晨，他固定喝一碗燉燕窩，午飯後，吃一個煨熟的蘋果，年來的胃病顯痊癒的跡象。晚，先生最喜歡做的就是在桌鋪開中國圖，勾管、港口、鐵路，一遍遍紅筆綠筆圈點。鐘敲九點，妻子準時送一對侄孫兒床睡覺，孫乾孫滿兩個死了父親的兄弟暫住在裏。那時候，他眼妻子彎腰為孩子們鋪床，常常油著就這樣長久有什麼不！但當時先生裏知，他騙不了己，畢竟是不足的！稱「閉門著書，不理外」餘，他沒有一日不在密切注意南北議的發展。那時候，北方的總統是徐世昌，南方代表中有先生的代理人胡漢民，胡漢民求國會必須行使職權的主張，完全先生的授意，因此，議沒開始已經注定了破裂的命運。牌局的另一方，直系與桂系軍閥正眉來眼，同時，先生與皖系的段祺瑞暗通聲息。那是先生少數玩政治手腕的一次，為了跟老段牽線，先生假借遊覽西湖的名義，偕同夫人了一趟杭州，浙江督軍盧永祥是皖系的人。就在西湖景色最的李莊，盧永祥傳話，段祺瑞願意做支持先生返粵的承諾。有了這樣的保證，後來先生有竹回廣東，當非常總統，直陳炯明叛亂——著，先生又覺枉，再巧妙的機關是白費思，結果，陳炯明那畜生壞了他的計，來，老奸巨猾的段祺瑞終於弄了他。最不划算的，當時滿腦子政治易，先生不在焉錯過了西湖的景物，其實，那是很難的一次，他與夫人一同尋幽探勝，現在先生努力回，勉強記來的是妻子打一白陽傘，在湖邊站站就很怕太陽，概正為長期折磨的皮膚病所苦。其餘的，不記了。一生中，其實他無數次疏忽了身旁的女人，他總是思索這一件，又急著從另一件，不論是同志間需調的矛盾，陸需擴充的版圖，讓他全神貫注。有時候，先生為己的粗意十分責，旋即卻又原諒了己，總為往後的是時間。還慢慢彌補。真有彌補的機會嗎？這一刻，先生倒記來他們婚禮的朗誦詩：
「你愛的是春，我愛的是秋……果你向前進一步，我往後退一步，我們就來熱烈的夏！」
——人怎麼夠遷延季節？先生澀澀著。由秋，他走生命的冬，但他的妻子，將入夏，是一個等待雨露滋潤的婦人。先生歉意著妻子彷彿掐水的肌膚，絕不相信己會在愈來愈需男人的時刻與永訣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