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七

過了一月中,北京的氣不一樣了。一絲雲沒有,見不丁點濕意,是乾冽的冷。盯著花板,先生夠感覺己燥熱的鼻息,舌頭周圍,嘗苦澀的味。

熱度的個鐘頭,先生勉強翻轉身子。對著厚重的窗幔,先生費力的嗅著,他不知屋內彌漫的是什麼氣息,藥水的味?濃濁的花香?個瞬間,先生鼻腔裏充塞著軍服散發的霉腐氣。這一生不挽回的挫敗,後人將怎麼樣覺己愚昧笑,先生的情緒就像他此刻的體溫一樣極度不穩定:己錯估了民意嗎?舊王朝倒了,他曾經為這塊土有莫禦的力量,待己鼓吹發動,浩浩蕩蕩的民主潮流裏,他的建國藍圖便有機會在這片土實現。為什麼不呢?——今病這種步,先生還是相信嗅見了那股風氣,民意站在己一邊!是差了一步,關鍵時刻己差了實力,就弄滿盤皆輸!神智還清楚的此刻,先生仍對本身的政治直覺深具信,他夠感覺民的走向,再給己一些時間,他又摧枯拉朽的革命力量押注在他發明的主義。坦白說,他的主義優點是相容並蓄,將民族、民權、民生設定為政治社會的三範疇,試問中國日後遇見的各種問題,哪一種夠逃這三項基本範疇外?但另一方面,先生旋即又頹唐來,民智依未開,己難還在迷信學說與主義的啟蒙力量?問題是除了學說,己並沒有掌握其他的力量!憐他的親信部隊有一股,最時候從來未超過三萬人,來就沒有打長江威脅北方軍閥的力;卻為了維持那幾乎不的軍冒險,他的籌餉局正在做變相的搜刮,當的軍閥稅捐劫奪了,政府必須靠賭場與鴉片易主進項。他真正是窮昏了頭,次,居在公開的場合說賭博合法化是一種需!

眼前一圈圈的黑影,先生的腦袋裏走馬燈似的轉著念頭,還在思忖為己辯護的話語,他的呼吸時急促來——不賣公產,拿什麼餉;不開放賭禁,怎麼兵北伐?——先生感覺面升的寒意,雖屋裏的暖氣管正嗶剝有聲,冷風卻像細的針,刺入他的每一處骨關節裏。他的牙齒對撞,哐噹噹打著顫。同時,先生記的是那時候聽說客軍已經廣州搞不樣子,他血脈膨脹,當著幾位屬的面,先生忍不住頭撞牆。

剛巧這午,先生的老朋友吳敬恒又北京飯店探視先生。吳敬恆是應「清宮善後委員會」聘,參加清宮藏寶的檢查工,就住在離北京飯店很近的南池子,常常散步過來探病。吳敬恒坐在床旁邊,先生正囈語似的吐些不連貫的句子:中國是難統一的,廣東是一死,張霖從頭尾沒有合的誠意,陳炯明啊,你總不教我不革命。……吳敬恒望著先生高燒中的面色,認為不再等,應該遵從幾位醫生的建議,趕緊準備擔架,病人送往隔著一條王府井街的協醫院裏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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