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天(結局)

蕭從榆關趕回河已是次日凌晨。在邊泛的紫紅色亮微的光亮中,他依舊在那片晚茶花叢拴了船。迷濛的水霧遮住了村子的輪廓,水牛在河邊的柳樹林裡噴著響鼻。這是一個涼爽的黃梅。蕭輕輕穿過弄堂的時候,狹窄的深巷裡迴盪著他的腳步聲,蜷縮在村裡竹籬旁的狗沒有吠叫,它們顯他當了熟人。蕭不禁回憶一來這個村子時幾乎是完全相同的清晨。昨晚的河邊倖免遇難使他在黎明的風中感覺良。

蕭來的院門前,母親已經來了,正在清掃院子。蕭母親打了個招呼,逕直朝裡屋走。

他跨進房門的時候,警衛員坐在桌邊等他。他正在感嘆這個一貫貪睡的年輕人一次這麼早,警衛員迅速拉開抽屜,抓那支手槍對準了他。

蕭先還為警衛員在他開玩笑。但是他立刻從警衛員嘴角的一絲冷笑中感了情況的不妙。接著他聽了這位一向不善言談的警衛員迄今為止最冗長的一段話:

三十一師棄城投降後,我就一直奉命監視你。攻陷榆關的是你哥哥的部隊,果有人向他傳遞情報,整個漣水河流域的防禦計劃就將全部落空。在離開棋山來河的前夕,我接了師長的秘密指令:果你榆關,我就必須你打死。

蕭似乎已經聞了火藥硫磺的氣味。他強迫己鎮靜來,但由於連夜奔波的疲憊突其來的死亡威脅造的緊張,他的雙腿失控制劇烈顫動來。他覺己的所有神經繃緊了。喉嚨幾乎像被一團棉絮塞住了,他說的話全被堵死在意識深處,這無異於是己承認了背叛。最後他不連貫的聲調說了一句:

你我押回,讓師部審問我。

警衛員狡黠一笑:在你的軍營裡槍斃一個旅長會擾亂軍的。再說,戰即將開始——已經沒有時間了。

蕭沒等警衛員說完,敏捷蹬翻了那張桌子,一側身跳了裡屋。他衝院子裏的時候,他的母親正在院子門關緊準備抓雞。蕭像是一隻疲狼竄了院門外,已經來不及拔閂了。他無奈何轉過身。

警衛員握著手槍走近了他。

已經突亮了。黎明的暗紅的光消失後,空飄飄灑灑了雨。面對那管深不測的槍口,蕭的眼前閃現的種種往像散落在河面的花瓣一樣流動、消失了。他又一次沉浸在對突其來的死亡的深深的恐懼茫的遐中。他回憶人閃爍其辭的忠告,現在,迫使他跨入獄門的似乎不是盛滿酒的酒盅,是黑乎乎的槍口,他莫名其妙感了一絲遺憾。他見母親在離他不遠的雞塒旁吃驚望著他。已經抓住了那隻母雞。蕭望著母親矮的身影——在抓雞的時候打皺的褲子黏滿了雞毛泥土,突湧了強烈的擁抱的慾望。他在聽槍聲的一剎那,感有一股濕乎乎的體貼著他的肚皮腿往流。

警衛員站在離蕭有三步遠的方,非常認真打完了六發子彈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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