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兼論封建社會蛻變
斯文曾由顧師頡剛函囑送《文史雜誌》發表。嗣離渝匆匆，遂辱所命。茲檢行篋，復舊稿，烽煙無定恐復失，付刊末，亦珍其帚云爾。
我國方政治的郡縣實二級制。秦代實行來，至今日的方政治制度仍不脫其範疇。至於郡縣制創立，後人咸謂秦始皇廢封建置郡縣，或有推源戰國前，謂即已見其端倪者，是皆史有徵，前賢論審矣。於郡縣何形則鮮有論及者。吾人敢斷言郡縣制度立，斷非由於一二先知先覺的政治理論先立說創制於前，後始有郡縣者。換言，則郡縣源勢必由於人類社會生活逐漸演變結果，今試就其演變程序一申論。
農業社會初期的人與
竊封建社會形與夫郡縣制度確立，其必發生於土有觀念產生後蓋斷言，蓋人類既逐漸脫離遊牧生活進化至農業社會則土始漸被重視。方其始，黃河流域沃野千，人口稀少，但須稍加墾殖則所在皆為良田。任何部族酋長皆擇其最肥沃最至闊土率其人民耕。至於劃井田亦無不，且由於土邊際價值（marginal value）過低，人對於土亦不會生有觀念。各部落劃耕彼此間無利害衝突。雖有強者亦毋須侵奪弱者土。即或有恃強凌弱者，被壓迫者亦遷不必與抗爭。在生存空間不發生問題；人民不過分懈惰則樂歲終身飽，凶年免於死亡。
且「古公亶父復修稷公劉業，積德行義國人皆戴。薰育戎狄攻財物，予。已復攻與民，民皆怒戰。古公曰：「有民立君將利，今戎狄所為攻戰，吾與民，民在我與其在彼何異？民我故戰；殺人父子君，予不忍為。」乃與屬遂豳，度漆沮，逾梁山止於岐。」（《史記．周本紀》）古公固是不的長者，他所敢是慷慨者，主的原因還是有岐遷。不求聞達於當世，一樣耕食，無求於人。
土既不會生問題，則當時部落間競爭的主對象不在「」在「民」。誰擁有量民眾，誰就稱雄當世；誰就富甲。古公長者，他穿了「民在我與在彼何異」，一般野的酋長則努力抓批民眾為己部屬。當時既無國籍限制，人民又無若何笨重的不動產，耕所在皆是，因他們隨所，任意遷徙，對於所隸部族亦無若何束縛，留。有酋長不人民歡，則其部屬便相率逃。所古公至岐「豳人舉國復扶老攜幼，盡復歸古公於岐。」（見同）薰育莫何。更有甚者，「旁國聞古公仁，亦歸。」（同）是皆像來，諒非史遷臆說。因當時部落酋長絕不敢開罪民眾，相反他為著吸取民眾，反取悅人民，因乃有所謂「仁政」興焉。誰行「仁政」人民感，誰就口碑載遠近來歸，誰就富強來。此遺風至戰國時猶未全泯，梁惠王的理便是此。他問孟子說：「寡人於國，盡焉耳矣；河內凶，則移其民於河東，移其粟於河內。河東凶亦。察鄰國政，無寡人者，鄰國民不加少，寡人民不加，何？」（《孟子．梁惠王》）他這是在利「仁政」為爭取民眾的手段呢！
再孔子過泰山側，有婦人哭於墓者哀。孔子式聽，使子路問曰：「子哭，壹似重有憂者。」曰：「，昔者吾舅死於虎，吾夫又死焉，今吾子又死焉。」夫子曰：「何為不？」曰：「無苛政。」（《禮記．檀弓》）見在春秋時期，「」——遷徙——的問題還甚簡單，主的還是政治為轉移。
故古部落酋長，唯一謀發展勢力便是爭取民眾，「仁政」便是爭取民眾的手段。部落間的競爭，有競行仁政。誰行最有效，擁眾最，誰就為子。且三代後人，皆說一套他祖先何「行仁政」的歷史來。至後來子孫不肖意忘形，失了人民感，因其部屬又相率亡，其勢力遂日益式微，結果由另一位仁政行最法的酋長，取代。故周武王伐紂，初會孟津時，諸侯皆曰：「紂伐矣。」武王曰：「女未知命，未。」直至紂「殺王子比干，囚箕子，太師疵少師強抱其樂器奔周。」（《史記．周本紀》）眾叛親離部逃差不了，於是武王一舉滅商國，代為子。
故行仁政是農業社會初期政治的特色。那時代才是真正的民本主義的社會，人民有絕對由的生活，絕對由的意志，他們日，日入息，各為著他的快樂生活操；他們無求於人無害於人。見當朝暾初，荷鋤頭，唱山歌，是怎樣的一個由快樂的世界，那確是真正值我們懷念的原始社會。流傳所及，後來儒感世陵夷生靈塗炭，未免益增思古幽情，於是一開口便是堯、舜、三代，崇先聖薄後王，盡量恭維前人，使他們了理化的人物，復興三代盛。見他們未瞭解人類經濟生活發展的程序，未握住時代，結果奔波一生是「知其不為」聊盡焉已。難後王的本質，就比先王壞？試戰國時宣傳仁政最力的師孟軻亦何嘗不受諸侯的熱烈的歡迎；他的仁政終究行不通。老實說，至戰國，「行仁政」的時代早過，其結果是「莫不與」，或者是因此被鄰國侵滅，卻有懷疑的必。
土有與封建
是後來生殖日繁，耕種技術亦隨進步，由粗淺的播種進發明耒；由人耕進化至牛耕。土量的被利，荒日少。因土的使漸漸感覺不由。人民各擇沃土居，最後雖荒山澤亦漸被利，誰捷足先登據有一塊沃壤，簡直是驕子。至後來雖求一塊瘦瘠亦屬不易。因人民乃據土為不動產一安土重遷了。土漸漸感覺不敷分配，兼形的限制，井田制不再實行，亦是意料中。
至是但有土便不愁沒人耕種，因野的酋長們所愁的不是寡民是國。彼此間爭奪對象轉移至土。國遂由人民為主體一變土為主體矣。國君——就是部落酋長，為著擴張國土，不惜剝奪人民的由配合他開疆拓土的野；暴虐無的更不惜奴役人民供一己樂。蓋已無需乎再取歡民眾，人民雖稍感苛政的虐待，亦不敢輕言遷徙了。是後遂不復再有仁政矣。
因土乃漸漸變為有。言人民有，言國君有。土有的觀念既立，真正的封建制度乃繼。跋扈的野乃思侵奪他人土實一己囊；或劃封功臣親戚，役其人民為農奴。至周初時，已屆熟時期，周武王乃集封建。《苟子．儒效篇》說：「周兼制，立七十一國，姬姓獨居五十三人。」太史公估計姬姓諸侯有五十五人（《史記．漢興來諸侯年表》），考其封土所在，在王畿附近的沃壤。其封異姓諸侯泰半屬於不已，其有古聖先王後者封神農後於焦；黃帝後於祝；帝堯後於薊；帝舜後於陳；禹後於杞；殷後於宋……等。史說是「武王追慰先聖王」，實則不過是一種弭謗的文過飾非的手段已。其外便是同平立有汗馬功勞的功臣亦不不封。異姓諸侯所封在邊圉，甚或指定某一塊未經征服的土，開一個空頭支票封予，令其己經營，封齊便說：「五侯九伯，女實征。」（《詩經．齊風》）任其己發展。召公奭封於燕亦是此。至於後來的秦則更不說了。周人為犬戎所逐，平王東遷時對秦襄公說：「戎無侵奪我岐豐，秦攻逐戎，即有其。」與誓封爵。（《史記．秦本紀》）後來秦文公逐戎，遂收周餘民有。至歧，岐東獻周。他們皆是獨力發展蔚國的。
其另外一種異姓諸侯，即是本有其國，實力亦相當強，周人鞭長莫及，奈何他不，就其加封，楚越皆是。子賜楚侯胙曰：「鎮爾南方夷越亂，無侵中國。」（《史記．楚世》）楚千，周武王是無奈他何的。
周前見，所有部族皆各獨立，不過商國較強戴為共主。其餘仍各王其國，周武王伐紂猶稱商國，武王至商國，商國百姓皆迎於郊，固無所謂王畿。「溥莫非王土」（《詩．雅．北山》）是武王蕩平後。周武王既土率數征服，後重新分配給己子孫及少數功臣親戚，不說那會於孟津同舉義的八百諸侯皆遭了走狗烹。他蕩平了諸侯，才開始規模的封建來。蓋封建演變至是已達熟時期，周武王正是應運生的跋扈英雄。他的底定實行規模封建，與秦始皇統一規模實行郡縣制同樣是一個劃時代舉動。他與秦始皇說是前後媲的兩位野，他們是同樣的與跋扈。是他的子孫畢竟蒙惠不淺。世世不絕的對他們祖先歌頌不已。七廟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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