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壹】 十一、中國近代目錄學的先驅袁同禮先生

袁同禮(守)先生是二次戰後僑居國的諸華裔學人中,對筆者有深遠影響的前輩一。他生於清光緒二十一年乙未。生肖屬羊。這年齡正在我父母間——先父屬猴(光緒二十二年),先母屬馬(光緒二十年)。袁公屬羊,正是馬猴間,所我一直他父執輩。中國的傳統習俗,使我對他老人「執禮甚恭」。

袁氏是位謙謙君子。雖在任何一面,他是我的長輩,但他向不長輩居;對我們這些晚輩(尤其是同行),他一視同仁,朋友相處,所說是「忘年」。但是從我的立場他,則永遠是「亦師亦友」的。——在早期的教學研究工,袁氏手著的許目錄學著,是我長置案頭、隨手翻查的重參考書,至今未廢。袁公不懈的研究工,有時找我研究助理。例在查對胡適先生在哥博士的年份,袁公最後「民國六年」,就是根據我的口述報告。

袁同禮先生是中國近代文化史中的一位重人物,歷史是排有他一定的席次的。但是在這則短篇裡,我不願提他傳記的細節——因為袁氏已有幾篇頗為詳盡的傳,:吳光清的《袁守先生傳略》,李書華的《追憶袁守先生》,秦賢次為劉紹唐主編的《民國人物傳》二冊所寫的更詳細的<袁同禮(光緒二十一年至民國五十四年)>的傳記。在英文著裡,則哥倫比亞學所版的《民國名人傳》四冊(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Republican China, Edited by Howard L. Boorman & Richard C. Howard. New York: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,民國六十年.Vol.4),那就兼顧中西,更為翔實了。——所在拙篇裡我談談守先生在「中國近代文化轉型史」中,所發生的、他的貢獻,他在文化轉型中的位。

先談談「轉型」

在不同的拙著裡,個人一再提,一部「中國近代史」(當包括畫蛇添足的什麼「現代史」「當代史」),便是一部「中國現代化運動史」;就是一部「中國近代(社會文化)轉型史」。「現代化運動」這一名詞,毋需解釋,解釋不盡。——「轉型」則是任何一個有高度就的民族文化,必定有其固有的社會文化的特殊「型態」,西方的基督教國,中東的回教國,南亞的印度,是有其特殊型態的。

是近五百年來西方基督教國的社會文化的發展,有其「現代化」的程序,沒有「轉型」的問題,尤其沒有「轉型」的痛苦。因為現代化運動在西方是一種發內部的進展(natural course of internal development),我們中國其他亞非拉民族國的現代化運動,則是發軔於外界(尤其是西方)的挑戰壓力(Western chalenge and pressure)。

因此西方國的現代化有其範圍,時間緩急的問題,沒有社會文化「轉型」(transformation)的問題。

我們其他亞非拉國就不了。我們的現代化運動,發軔於「被迫向西方學習」,就是「師夷長技」。既向「西方學習」,因此我們的「現代化運動」就了個「西化運動」(Westernization)的階段。「西化」就是由東方式轉西方式(簡稱「西式」或「洋式」)——從三村的「土塾」城市中的「洋學堂」;從「父母命」「由戀愛」……等等的轉變,這就是所謂「轉型」了。——須知「土塾」這一教育制度,「父母命」這一婚姻制度,在中國歷史至少有兩千年的歷史。這種教育婚姻制度,就是我們固有文化型態的一部分,這種千年不變的「型」態,一「轉」「洋式」或「西式」的「洋學堂」「(西式的)由戀愛」,是十分困難的,十分痛苦的。——就婚姻「轉型」來說吧!我們「但見新人笑,那聞舊人哭」呢?——這個例子,這種哭聲,縱在今日,仍是觸手指,海峽兩岸皆。這是「社會文化」轉型的困難痛苦的千萬個例子一罷了。

各行各業,各有啟蒙人

所舉是兩個特殊例子。其實近百餘年來,一轉百轉——文物制度、風俗習慣、生活方式、語言文字、文藝思潮、學術研究……,無一不是從千年不變,變特變——棄舊從新,捨東就西的。胡適等人當年提倡「全盤西化」,被人罵慘了。其實我們今日回頭,從我們本身開始,從頭腳(有西式分裝頭,有英洋皮鞋),從早晚(早刷牙刮鬚,晚廁熄燈床),豈不是早已「全盤西化」了,有什麼稀奇呢!——陸農村太落後,等他們像我們生活在市的人,全盤西化了,就不再落後了。

所說的,是我們升斗民的日常生活。其實國政、典章制度、學術文化……,無一不。——是這種典章制度、學術文化中,各行各業有其先知先覺的帶頭人,這就是我們所謂「開風氣」的師了。

且舉幾個領導我們轉型的巨人來:

.領導我們政治轉型的是康有為、孫文(中山);

.領導我們軍轉型的是李鴻章、袁世凱、蔣百、蔣介石(中正)、毛澤東;

.領導我們搞外轉型的是李鴻章、顧維鈞、周恩來;

.領導我們哲學思轉型的是胡適、陳獨秀;

.領導我們語言文學轉型的是胡適、周樹人(魯迅);

.領導我們教育德轉型的是蔡元培、張伯苓、胡適;

.領導我們建築學轉型的是梁思、貝聿銘;

.領導我們圖書管理學目錄學轉型的是袁同禮、蔣復璁;

.領導我們……(其他轉型的至少還舉百人)

換言,近百餘年來,我國各行各業,皆有其各的「轉型運動」——通過「西化」的階段,達「現代化」的結果。「現代化」不是一不變的。它其後有其前進發展的規律。在這各行各業的轉型運動中各有其「啟蒙師」。我個人試擬列諸人為例,就是說明,袁同禮在近代中國,是位領導我們搞現代圖書管理學現代目錄學的帶頭人啟蒙師——這便是他在中國近代文化史中的「座位」。

傳統目錄學現代化的領導者

「目錄學」原是我們中國的國寶。在傳統中國「博極群書」,「由博返約」才是學者。通一經的一通百不通,在漢後,就不算是儒了。所目錄學實是眾學源。

搞圖書分類學圖書管理學,我國是世界最早的。漢代的「七略」、隋唐的「四部」(經史子集)分類法,是獨步全球的。乾隆修《四庫全書》(與國革命同時),我們四庫一部,足敵全球其他各國所有圖書總。真是欹歟盛哉。不幸近兩百年來,西方突飛猛進,我們就落伍了。

經史子集的四部分類法,一搞兩千年不變,實在是太保守了。再者「孔店」這個托拉斯,一就持了「四庫」的四分一(經部),太霸了。等胡適現,搞反托拉斯法,「經、子」拉平後,因我國傳統的藏書樓,便亂了——兩千年傳統,毀於一旦,何是?

文化轉型是一轉百轉的。孔的托拉斯既倒,面的百貨商店通統改裝重建。因此才有新式圖書館現,新的圖書館學會立。主其者是名震一時的學者文人梁啟超蔡元培等人。對他們說來,「老式的」、「傳統的」圖書管理方法老式的「四部分類法」是不再沿了。他們改「新式的」、「洋式的」、「西式的」方法。但是梁舉人蔡進士這種腳放的舊式新文人,知啥洋式、西式呢?——在新的建制裡,他們不不頂個頭銜,至於實際工,老進士、老舉人就一團漆黑了。這樣,那新國留學歸來,享有圖書管理學位,實際(在國國會圖書館)工經驗的青年學者袁同禮就脫穎了。

從北京台北

關於袁氏詳細學歷經歷,讀者參閱引三傳。這兒一提那與時代有關鍵的若干點。袁氏民國五年畢業於北京學外文系,與傅斯年、沈雁冰(茅盾)同班,是新文化運動中的新青年。民國九年留學入紐約哥。民國十一年畢業於哥本科,再入紐約州前身州立圖書館專科學校。民國十二年畢業,並入國國會圖書館實習,再赴歐洲考察實習一年。民國十三年歸國任廣東嶺南學圖書館長,民國十四年改任北京學目錄學教授兼圖書館長。同時近代中國新式(西式)的圖書館學會開始現;民國十五年「北京圖書館」正式立。——中國敬老尊賢的舊傳統,規定了必須由一些有名的高官、耆宿掛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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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、中國近現代史的拓荒者郭廷以先生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