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門戶開放」（Open Door Policy）這個名詞對每一個當代中國知識分子是耳熟詳的。它在中國近百年的歷史連續發生了兩次。兩次在中國這位老人病入膏肓、九死一生時，搶救了老人的命。
一次「門戶開放」發生在十九、二十世紀的三年（光緒二十五年至光緒二十七年）中，正巧就在義團八國聯軍亂時。它是由國國務卿海約翰（John Hay，光十八年至光緒三十一年）那位接著康格任國駐華公使，稱「國駐華欽差臣柔（人）」的柔克義（William Woodville Rockhill，咸豐四年至民國三年）二人全力推動的。
海、柔二人所全力推動的這次門戶開放，粗淺的說來有個四句偈的義，那就是維持中國的「領土完整、主權獨立、門戶開放、利益均霑」。這條義的推行，海、柔二公是為著百分百的國的利益，國資產階級的利益、資本的利益，是帝國主義的利益構的。他們並沒有對「支那蠻」（Chinaman）的利益過半分鐘。相反的，在國兩百年的歷史，這三年正是國「擴張主義」的最高潮。「門戶開放」它原先搞「門戶關閉」的所謂「門羅主義」一樣，是「擴張主義」的一部分。列寧所說的「帝國主義是資本主義的最後形式」，正是他對這段世界史深入的觀察。——在是個「筆則筆、削則削」許的臭老九，絕不因老列的帝國主義崩潰了，就對他打落水狗。
實，就在這個「門戶開放」年代，數十萬我們的旅先僑，正在最野蠻的所謂《排華法案》（The Chinese Exclusion Acts）壓迫，被整破人亡；夫妻兒女數十年不團聚。我們的駐公使伍廷芳是條漢子。為著護僑，他不惜攘臂力爭。正因為他是個一流的外官，國國務院就對他最橫蠻的杯葛孤立，使他數年不約見國務卿一次。光緒三十一年在中國國內爆發了全國規模的反抵制貨的群眾運動。——那是一樁有高度理的愛國運動；不是像後來紅衛兵那樣胡搞啊！
所那時橫蠻絕頂的國統治階層，何愛於與禽獸同列的「異端支那蠻」（這是當年加州的《排華法案》對中國移民的定義）。是此次他們所推動的「門戶開放政策」，卻搶救了衰邁的清帝國一條老命，使它維持了「領土完整、主權獨立」。——四人幫、義團闖了此滔禍，結果我們全體老百姓各賠紋銀一兩銷案！你說這不是異數？沒這個門戶開放，我們這個古老的「東亞病夫」，就無的「歐洲病夫」（The Sickmen of Europe）的鄂圖曼帝國（Ottoman Empire）一樣，被各帝國主義卸八塊的瓜分了。
老救了我們一命的偉友誼，我們就應該泣血稽顙，感恩圖報哉？朋友，國際間哪有真正的義，清帝國是在各國的「利益均霑」的前提，與老有點利害相同，就無意中沾了點光罷了。當，那時主持我們外活動的東南三督李鴻章、劉坤一、張洞是功不沒的。讓我們再回頭在八國佔領中的北京情況，我們三位外領導是怎樣撐持危局的。
長老會的牧師佔領王府
前文已略言，在光緒二十六年八月中旬，當七國侵華的雜牌聯軍一萬六千人，攻入北京時，他們是北京分幾個佔領區，各佔一區；留一區給他們的德國總司令後至的七千德國兵來佔領。還，這正民國三十四年蘇聯軍分區佔領柏林一樣。是他們尚未在北京城攔腰築圍牆，北京一分為二罷了。
讀者試，那時我們的清帝國是何等窩囊，竟讓一隊兩萬左右的雜牌洋兵，佔了北京，橫行華北，這些洋兵在北京姦殺擄掠，是橫行無忌的。那時軍紀最壞的是俄國兵——壞軍紀是俄國兵的傳統。二次戰後，佔領我東北的正規蘇聯紅軍亦不免。蕭軍就是因對這批老哥的行為不滿被毛澤東罰令勞改的。
庚子十月始趕北京的德軍，其軍紀壞是無復加的。他們二次戰時的日軍一樣，為對被征服者顯示威風，殺人強姦擄掠，是不犯軍法的。是庚子年攻入北京的日軍，倒頗為不同。那時的日本剛做了外黃內白的香蕉帝國主義。初嘗滋味、乍甜頭；他們我表現，力爭流，因此戰爭先，擄掠落後，一時頗為他們入侵的友軍本華民，另眼相。
入侵敵軍的為非惡，是像的。是原在東民巷避難的帝使徒，一旦重獲由，居加入為非行列，那就人像外了。當東民巷西什庫教堂一旦被解圍後，數千教民在數十位外國傳教士率領，乃一哄，在七國聯軍於街巷盲目擄掠間，他們對北京城內情況最熟，就擇肥噬，有系統的掠奪了。就那時原在北京傳教的長老會中青年牧師立華（Rev.E.G. Tewksbury）來說吧！在聯軍入城後，他居強佔了一座王府。這座王府的主人是個「世襲罔替」的親王，他府內有各組建築五十餘座，嚇壞人。但是這位親王（根據史料不難查）其時不過九歲，不與義團有什麼關係；更談不是什麼「毀教滅洋」的戰犯。但不論怎樣，那位僅有縣長資格的牧師，就這座顯赫的王府（在今王府井街一帶）鵲巢鳩佔了。真是羨煞洋兵、妒煞同夥。
在牧師搬入王府前，此處已遭洋兵數度洗劫。但是王府太，數度洗劫後牧師還找白銀三千兩（那時與金比值，致每兩值○．七四元）。單單這三千兩白銀就是個驚人的數字。因為後來氏又在盧溝橋一帶為長老會購興建一座郊區別墅，所費不過一千五百兩已。
再者這五十座府內建築內的傢俱陳設，各類名瓷蘇繡湘繡的桌幃椅搭帳幔等物，所餘亦。氏竟異開，擺國式的「跳蚤市場」，加拍賣，發其財。他的籍友，有的難免搖頭非議，牧師卻笑說是「帝恩賜」。（見Marily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，民國五十七年，pp.191至193。所引當時一手史料。此外本書者所未及見的公文件國務院秘檔中亦觸手即是。）
這位老立華牧師的兒子立華牧師（Rev Malcoml Gardner Tewksbury）。筆者亦曾有緣識荊。他是一位極尊敬熱愛中華的宗教老人；說一口很標準的京片子。在五、六○年代裡，不知替少對華裔新婚夫婦漢語證婚。所引《禮記》、《詩經》信手拈來。他老人後來衰邁時，有次深夜為黑匪毆劫，爬行回。我們聞訊趕慰問。
老我們間，教會內外的共同朋友極。有的友段拙文，覺我應為尊者諱。我己則覺無此必。蓋人類原是「社會生物」（Social Being）；任何個體的社會行為是擺脫不掉他己生存的社會。拳亂時代在華的傳教士，他們目睹當時貪婪暴戾的滿族親貴的胡非為；目睹義團將的殘酷殺人。牧師那時僅是位國青年，在死裡逃生後，對迫害他們的中國貪官污吏的報復情，原是不難理解的。再者，他們的行為雖是擄掠，但與當時橫行街頭肆意姦殺的洋兵，究不同日語。更何況這些故早經哈佛學師生採為博士論文素材；名垂世界文壇的馬克吐溫，在其文集內，對此有長篇論的專著。既是舉世皆知的史實，我們就更不必為華文讀者特意迴避了。
馬克吐溫仗義執言
述這些故除掉見貨喜的人本外，他們有些不患無辭的理論根據。那就是既是拳亂的受害人，不特中國政府對他們負責賠償；中國民間有負責賠償的義務。他們不特向政府索賠；向民間索賠。因此一旦入侵的聯軍獲全勝後，義團銷聲匿跡，教士教民一哄，整個華北城鄉，就是他們的了。不說城鄉各原先被毀的教堂教產勒令所在區鄉紳士民集資重建，所建所修者，往往超原有的規模。有動產被掠被毀，則本紳民不特折價賠償，所折價，一般超原值甚。被迫集資的華民，敢怒不敢言，有遵命照賠，誰敢說半個不字呢？是國畢竟是個民主國，有七嘴八舌的議員，有無孔不入的新聞記者，更的是專門揭人陰、挖掘內幕的「扒糞」（muckrakers）。這些神職人員在中國胡來，很快就變北各報章雜誌的專欄。為馬克吐溫（Mark Twain，光十五年至宣統二年，原名Samuel Langhorne Clemens）所知。他為氣憤不已，乃搖動筆，在國主報刊指名撻伐。教會不甘示弱，組織了寫班子。與馬氏對陣。但是實勝於雄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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