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孫文創制,宣統退位,袁氏當國  ——民國開國史簡論

中華民國元年(清宣統三年,歲次辛亥,公元一九一二年),一月一日(陰曆十月十三日),夜十時,南京前兩江總督府(原太平國王府,後來的國民政府,今日的江蘇政協廈),燈彩閃爍,軍樂悠揚,時年四十六歲的廣東香山人孫文先生,在數百位衣冠楚楚的男女觀禮者熱烈的歡呼聲中,宣誓就任中華民國一任臨時總統,並宣讀誓詞:

顛覆滿洲專制政府,鞏固中華民國,圖謀民生幸福,此國民公意,文實遵,忠於國,為眾服務。至專制政府既倒,國內無變亂,民國卓立於世界,為列邦公認,斯時文當解臨時總統職,謹此誓於國民。中華民國元年元旦。

【附註】中華民國開國史史料山。除開國當年中外媒體當人筆記等一手資料外,在國民黨退往台灣後,所繼續運的史政機關,仍不斷整理編印版量一手史料,該黨黨史會、國史館、國防研究院、中央研究院近史所,所編印的《革命文獻》、《開國五十年文獻》、《中華民國(元年)史紀》(簡稱《史紀》)等等,不數百卷。近年陸二歷史檔案館、社會科學院近史所版品,及其他公著述,亦百川匯海,目不暇接。關於本篇所引原始史料,讀者參閱引《史紀》。深覺掛一漏萬,故未詳注。筆者手頭尚存有「史料篇」積稿數十箱,有待整理版。

中華民國一任臨時總統孫文,中譜名帝象,學名文,習醫時取名日新,嗣諧音字逸仙,秘密革命期間,一度化名日語中山樵,晚輩同志因此尊稱為中山先生,故世稱孫中山。孫公我使的正式名字,見於政府正式文獻者,則為孫文。在民國史的正式紀錄,應為孫文臨時總統。

引孫文總統這則誓詞雖很短,它卻是中華五千年政治史,一座極重的程碑分水嶺。此後,當今世界,這個綿延不斷的最古老的國政權,便由「帝制」轉入「民治」的新時代了。這一陣軍樂,一片歡呼,一篇誓詞,便那已延續了四千餘年的古老的政治模式,正式的結束了。

回我中華民族的政治社會發展史,我們溯至傳說時代,那我們從公元前二二○六年,夏禹「」開始,由一統治一國,至此已四千一百二十八年了。若從秦始皇於公元前二二一年,統一六國,廢封建,建帝國,稱皇帝算,至此已有兩千一百三十三年了。不管是封建諸侯,皇帝當國,這是行數千年的制度。它們不是一朝一夕建立來的;當不是一朝一夕隨便廢除了的。

實,這項所謂封建制度帝國制度,原是整個民族在數千年中,從生活實踐理論探討才慢慢發展來的文化整體。在這整體的結構內,帝王是其中的一個環節已。圍繞著這個帝王,還有一整套政治、經濟互運的國機器,與他們配合衣無縫的文化體系、社會生活方式價值系統。他們是個相輔相、一轉百轉的文化整體。因此從一個古老的封建制度(像文藝復興時代的歐洲),或帝國制度(像辛亥革命前的中國),轉入一個民主代議制度,這種制度轉型,一轉百轉,就非三年、五年功了。實,中西歷史告訴我們,這項「轉型運動」需時數百年,始竟其全功。因此在辛亥革命後,那有數千年歷史的「帝制」,在表面雖被廢除了,後中國歷史進入真正的「民治」時代,還有一段很長的時間,才慢慢的轉化過來呢!

君不見,在本篇拙落筆時,距民國開國已八十七年了,真正的民治主義雖已遙遙在望,目前究竟還是望不即呢!但是述孫文總統的就職典禮,畢竟是這個新時代的開端。舊的帝制,逐漸在歷史的海洋中,緩緩沉沒;新的民主政治在眼前的平線,慢慢升。長雖緩,終必有盛時。這該是個歷史的必,無人逆轉。孫文總統,既是我國史正在發展中的民治時代的一位民選總統,他這項最早的民主代議制度,是怎樣創立的?這兒應該有補敘一的必。

採國制度為藍本

原來在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,武昌首義初,全國響應,火燎原,一月內外,全國二十二省竟有十七省宣佈獨立。十一月九日,鄂軍督黎元洪乃通電各省,請派代表來武昌,商討組織臨時政府,便統一指揮。兩日後,江蘇督程德全與浙江督湯壽潛,亦聯名致電海督陳其,相同建議。十三日,陳乃據通電各省,請派代表在海開會,因海居衝,通方便故。黎元洪主張,蓋軍與外的需為重,他尤其希望爭取外團,承認革命軍為戰團體,不橫加干擾。海方面則更進一步,希望建立一個永久的民國政府,來代替滿清那個帝國政府了。這個將來的民國政府的組織形式原則,他們還希望國制度為藍本。通電說:

武昌義,各省響應,共政治,已為全國所公認,必有所取,則功乃易於觀。利堅合眾國制,當為我國他日模範。建國,其初各部頗爭端,外揭合眾國幟,內伏渙散機,其所苦戰八年,收最後功者,賴十三州會議總機關,有統一進行維持秩序力……(見同,另詳史料篇。)

此一模仿制的建議,隨即漢方完全同意的反應,認為那確是「一定不易法」。

民初的開國元勳們鍾情國制,良非偶。遠在興中會時期,楊衢雲、孫逸仙等便十分醉於國的總統制。八國聯軍時帝兩宮西狩,消息杳,東南無主時,當督撫便曾有意組織國式的共政府,選李鴻章為伯理璽德(President),李亦有意擔任,後兩宮又在西安現乃罷。一九○三年那位語驚人,引神州轟動的青年革命鄒容,在其劃時代著《革命軍》中,主張中國政府全盤國化。兩年後,當海外諸革命團體合併,在日本東京共組中國同盟會,並選孫中山為總理時,該會亦採式的三權分立制。因此,此次程、湯兩督建議,實是循序來的迎合時代潮流已。

在該次通電中,他們求每省各派代表二人。其一代表各該省督府,另一人則代表各該省原有咨議局。那時由水陸兩路前往海,各省不太困難,通水路者,更十分方便。蓋當時的輪船公司由外商經營,外商享有治外法權,清政府對其乘客無法干擾。其時各省的革命情緒,皆甚為熱烈。一經號召,代表們就紛集滬了。至十一月十五日(陰曆九月二十五日),已有江、浙、閩、魯、湘諸省,及海、鎮江兩區代表抵滬,代表會乃舉行一次會議,討論擬訂臨時政府組織法,及相關的法令規章。會定名為「各省督府代表聯合會」。

督代表會暫代參議院

國是人類歷史所建立的一個民主共國。至此已立國一百三十二年了,績卓著。今既模仿制的三權分立,國最高立法機關是具有兩院的國會。共中國,立國伊始當無法召開國會,所有變通一,就由這個「各省督代表會」暫立法機構。開會時每省暫定一票,因此這個「代表會」,在形式,就頗像每州兩票的國國會的院(Senate,漢譯「參議院」)了。

換言,民初最早的中國國會的雛形便是個,有院無院、有參議院無眾議院的國國會。這個開始,是值理解的。國立國初,正是這樣的。在海首先組織的這個代表會除具有立法權,制定一切法律規章外,有權代表人民,選舉「臨時總統」。(國革命時,華盛頓總統是此這般選的。)

《臨時政府組織綱》在漢口誕生

是海這時雖佔有通方便的利,但是那時革命戰爭的重,早經組織的革命軍政府,畢竟還在武漢,黎元洪的邀請通電,且早於滬方。加這時在革命陣營中的一號戰將,是聲望僅次於中山的黃興,正在漢陽前線督戰,因此後來在漢方代表求,會中乃有動議會址移往武漢。此案通過後,眾議則將原有會員人數一分為二,每省代表各留一人於海為聯絡。此一建議最初原是從權應變,不意竟伏後來寧漢不的惡果,實非當者始料所及,此是後話。

當滬方各代表遵議逐一乘輪漢時,不意清軍適於此時反攻,並於十一月二十七日奪回漢陽,武昌全城均陷入敵炮程內,漢方革命領袖間原有暗潮,竟因表面化。原被外界誤傳為「孫文弟」的孫武,竟通電詆毀黃興,黃興遂於翌日黯離漢滬,革命陣營內部從此乃每有不必齟齬了。迨各省代表數抵達武昌時,革命軍所擁有區,已無安全會議場所,既來,則安,各省代表乃選湖南代表譚人鳳為議長,並遷入漢口英租界順昌洋行,繼續開會。

在漢期間,代表會就蓋有兩條足述。其一即各省代表公認,當時設在武昌的鄂軍軍政府為革命軍的中央政府。其二則為制定一項包括三章二十一條的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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