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今我的講題是：「何研究歷史理」。
有人說，歷史等於演戲，理則是歷史的舞臺。此譬實不切合。一群演員，在任何戲臺演同樣的戲來。但歷史演員，則正在此特定的理演。理變，歷史亦變。在這一舞臺演的戲，不一定在另一舞臺演。帝創世，先造，後才造人。這世界各處理不同，人生長在各，就不同。各的氣候、物產、通情況等各不同，於是人亦因異。非洲人固不同於埃斯基摩人，希臘人亦迥異於蒙古人。不同，人不同，因此歷史演變亦不同。孔子不生在印度，釋迦牟尼不生在耶路撒冷，耶穌亦不生在中國，此有理歷史的雙重限制。
中國古時，常、、人三位合在一講，這是有一番極的現實真理在內的。故研究歷史，同時懂理。若代表共通，則代表了個別。人處於共通的，但必經由個別的，後再回復共通的，此為人類歷史演變一共同的進程。人由個別回歸共通，亦為人類文化理一項目標。有中國歷史深明此義，並亦一貫保持此趨向。歐洲歷史則不。他們的個別勝過了共通。換言，他們的域限制，顯示其在歷史特別重。希臘、羅馬史，顯示有一種域區分。現代英、法、德、意諸國，亦現實其乃由域區分演。西洋史因受域限制，其為分裂的。中國歷史則總是合為一。始今，是一個中國。
若我們另歷史區域這一名詞，則整個中國總在此區域內。所包容理分別，縱是依存在，是因其面有一歷史區域共同，超越了此理區域各別，包蓋涵容了它，因此中國歷史的理區別重遂不易見。中國歷史是包容著廣域，不分裂的。
講歷史時期，西洋史是斷續的。希臘史斷了，接的是羅馬史。中國歷史則不，我們決不說春秋史斷了，接來有戰國史。戰國史斷了，接來有秦漢史。中國歷史是涵氣內轉，一貫直。故中國歷史區域，時間長，因其一切變動隱藏在歷史內部，不，分別不易。中國的歷史理，一舞臺，一批批演員此進彼，所演的是一本本的戲。但老的此舞臺，外表似單純，實際則甚複雜。西方歷史則一反於是。時時改變舞臺，不僅演員變，甚至舞臺亦變。故西洋史複雜顯在外，即在其理，千頭萬緒，一見便知其不單純。其實中國的歷史區域所包容的理區域複雜，決不單純於西方，且更遠為複雜。一部中國史，幾等於全部歐洲史。
讀西方史，其各區相互鬥爭與彼此落，頗易見。讀中國史，其各區相互融與彼此配合，其卻不易見。故不明了中國理複雜，便不深切了解此一中國歷史區域單純表現偉意義與價值所在。故學習中國歷史，更應先熟諳中國理。姑從最淺顯處說，治春秋史，若我們不知晉國在哪裡，楚國在哪裡，齊國、魯國在哪裡，秦國、吳國又各在哪裡，試問我們何了解春秋史。又讀秦的歷史，東漢西漢不同，宋唐不同，明又宋不同，這裡面有很的理背景不同，疆域不同，首不同，國防形勢不同，經濟命脈不同，種種有關理狀況不同極差異在內。因此我們若不明白各時代的理情況，便不易明白各時代的歷史實。
再進一步就東西雙方歷史趨勢言，西洋歷史是轉動的，面轉向面，低轉向高，溫暖區轉向寒冷區。一部歐洲史從希臘開始，轉向羅馬義利半島，又轉向西班牙、葡萄牙，再轉向荷、比、英、法諸國，再轉向德意志，直至今又轉向蘇俄，其在理區域論轉動態，致此。中國歷史趨勢，不說是轉動的，說是展拓的。中國史是最先從某一狹區，展擴廣區。由是再從廣區推拓較狹的區，從高燥帶推拓低濕帶，從寒冷區推拓溫暖區的。此一不斷推拓的過程，即北方黃河流域推拓南方長江流域，再推拓更南方的珠江流域，其勢是此。此為在中西雙方歷史區域中，所包涵理背景一個絕區別。更主的，乃在其動的形態。我們若此著眼來研究中西歷史，似乎更對中西雙方歷史所表現的不同趨勢與不同精神，瞭若指掌。若我們握此一概念，再向裡深入，便有許更深邃更重的發現。主則在研究歷史同時注意它的理背景。
講一個歷史區域在理的不斷推拓，有國與中國有相似處。國十三州開始，由北向南，東向西，面繼續開闢，仍在此同一歷史區域內。這與古羅馬及近代英、法諸帝國主義向外征服絕不同。一是憑其國力富強，僅是一種理區域擴展。一則表現其文化精神及歷史區域放。若使國沒有近百年來西部發展，國文化當不有今的情形。正中國古代北方若沒有向南方長江流域擴展，不有秦、漢後就一般。若論往日英帝國，曾有一時期，見稱國旗所插處永不見日落。但疆土推拓，即與文化進展無關。英國人仍是此英國人，就其文化精神言，則仍限在英倫三島。正東方往昔蒙古帝國，鐵騎所至，蹂躪歐、亞，但與蒙古民族原先文化殊無補益。
中國偉，正在其五千年了歷史進展，不僅是區推擴，同時是歷史疆域文化疆域隨推擴了。國西部推拓，不過百餘年歷史，不與中國相比。中國歷史文化傳統偉，乃在不斷推擴，仍保留著各區的分別。長江流域不同於黃河流域，甚至廣東不同於廣西，福建又不同於廣東。中國民族乃是在眾複雜的各居民，有一相同的歷史傳統。生人，本是相同的，但人的歷史卻為理區域所劃分了。有中國，由分別匯歸共通，又在共通，保留著分別。、、人三位一體，在文化歷史表現此項奇蹟來的，則有中國了。
二
前學者研究歷史理，先注意兩部書，一是《禹貢》，一是《漢書．理志》。兩書相比，後者似更重。不論《禹貢》是戰國人偽撰，在《禹貢》書中，亦注意在政治經濟方面。《漢書．理志》則開始注意各區的文化背景。因於各區氣候、生產、通種種條件不同，影響人生文化方面者，其極深微。，各居民，相互間格有不同，風俗習尚有不同，理狀態與精神活動有不同。《漢書．理志》根據《詩經》十五國風，來敘述推論當時各區歷史傳統文化特點。此一體統與特點提示，值我們注意。惟春秋時代十五國風所詠，部還是在中國北部黃河流域。我們若細分，說，詩中《雅》《頌》部分，是代表著古代中國西方。十五國風，則代表著當時東方。但後來中國疆域不斷擴，由黃河流域長江流域，中國乃有南北分。戰國時，莊子、老子是淮河流域人，楚辭產生在漢水流域，在古人已目為是南方了。
當時人，對南北域人物思不同，生活態度與精神動向不同，已早有注意。我們說，思與楚辭文學，已是中國古代文化中，隨後加進的新產物了。但後來中國疆土開拓，愈推愈南，三國時代，北方有魏，南方有蜀與吳。此後經五胡亂，批人從北方遷移長江流域，有南北朝對立。此時，中國又正式擴了南方一片新的歷史疆域。在中國文化中，又加進了很新的分，引了很新的變動與新的配合。唐代，南北又融合為一。經安史亂，南部重日益提高，五代十國迄宋代，南方的重竟已超過了北方。我們說，唐前中國文化主代表在北方，唐後中國文化的主代表則轉移南方了。
南宋，中國歷史疆域愈往南推拓，極南部的珠江流域亦變中國歷史極重的一部分。此時長江流域已為中國的中部，淮南已為北方，所謂南方便讓給珠江流域了。在古代，五嶺南，雖已早屬於中國版圖，但說尚未加入中國文化的統。唐代廣東人在政府中任高職的，張九齡一人，他是曲江人，還是在廣東的較北部。至於閩人考進士的，韓昌黎時代才有。但佛教禪宗六祖慧，竟說他在中國創立了新宗教，其對後來影響，甚少人比。慧亦是粵人，惟致說來，唐前廣東著名人物究不見。
孔子在中國歷史人物中是最偉的，後來惟南宋朱子，其影響差堪相隨，朱子實為一閩人。故在唐後，中國南方了兩偉人，即慧與朱子。南方區對中國文化貢獻，謂已超越了北、中兩部。直至近代，南方影響更了。太平國於粵，平定洪、楊者屬湘人。民國開創，孫中山、黃克強至蔡松坡，生在湘粵。近十年來，盤踞陸的毛澤東，是湘人。撇開其敗是非功罪於不論，謂南方人在中國歷史佔有重位，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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