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、從曹操到司馬懿

在晉朝五胡亂華的時候,有一個胡人,喚做石勒,據歷史記載,他有這樣一段情。有一次,他喝酒喝的醉了,對一個人喚做徐光的說:「我同前代哪一位開基的皇帝相比?」徐光恭維他:「你比漢高祖、魏武帝強。有古代的軒轅皇帝,你相比。」石勒笑:「人豈不知?你的話過分了。我其遇見漢高祖,北面,韓信、彭越爭先。其遇見後漢光武帝,該他並驅中原,未知鹿死誰手?丈夫行,當磊磊落落,日月皎,終不曹孟德、司馬仲達父子,欺他孤兒寡婦,狐媚取。」這一段話,是否真實,還未知。就算是他說的,不過是酒後狂言,毫無價值。後來讀史的人,卻他名言,有許人喜歡引,因此就有許人,魏武帝司馬懿,做一流人物,這真是笑話了,魏武帝何嘗有欺人孤兒寡婦來?

從魏武帝司馬懿說是中國的政局,亦說是中國的社會風氣一個升降會。從此後,封建的德,就澌滅盡,剩些狡詐兇橫的武人勢了。

魏武帝死的一年,他的兒子魏文帝,就篡漢立了。明年,劉備在四川稱皇帝。這時候,有孫權還稱為吳王,魏文帝篡漢後的十年,才稱皇帝,在實際,東吳亦是久經獨立的了,就分做三國。

魏國帝系表

廟號

姓名

在位年數(西元)

文帝

曹丕

7年(220—226)

明帝

曹叡

13年(226—239)

齊王

曹芳

14年(239—254)

高貴鄉公

曹髦

6年(254—260)

元帝

曹奐

5年(260—265)

翻開讀史圖來,東吳的方,並不算,他有現今江蘇、安徽、湖北三省沿江的方,又有湖南、江西、浙江、福建、廣東、廣西各省,較曹魏盡有黃河流域,湖北、安徽、江蘇的漢淮二水流域的,並差不了許。但是當時,南方開化的程度,還不及北方,人力財力非北方比,面積雖相差不,實力卻差遠了。至於蜀漢,有今四川、雲南、貴州三省,其中又有四川是個府國,戶口比較眾,財力比較雄厚,就更相差遠了。

魏朝據有這樣的盤,論理,吳蜀二國,應該兢兢守,還不容易。三國時代,延長六十年久。這一因吳有長江險,蜀係山嶺區,北方的人,不善水戰,攻入山嶺區,不容易;一亦因魏國的內部還有問題。

魏文帝篡漢後七年死。他的兒子曹叡即位,這便是魏明帝。魏明帝是很荒奢侈的,魏朝的基業就壞在他手裏。他在位共十三年。死的時候,魏朝開國剛剛是二十年。魏朝的政局就在這時候了一個變化。又經過十年,政權全入於司馬懿手,離魏朝的篡漢,剛是三十年。

當曹操做魏王的時候,設立了一個秘書令,魏文帝篡位後,將秘書改稱中書,設置了監、令兩個官,劉放做中書監,孫資做中書令。在文帝、明帝世,足足做了二十年。這是幫助皇帝處理一切文書的官,位很重的。他們兩個人有相當的權力。人的牌氣,有了權力總是不肯輕易放棄的。魏明帝雖繼承文帝,任劉放、孫資,又另有幾隻耳朵,①像秦朗等一班人是。明帝病重了,有權的人各樹立己的黨羽。明帝有兩個兒子:的封為齊王。喚做芳,的封為秦王,喚做詢。據《三國志》說,這兩個是明帝的養子,其真相究竟何,我們無從知了。明帝病危時,齊王立為皇太子。還有八歲,不會管的,秦朗便保舉魏武帝的兒子燕王宇輔政。劉放、孫資卻保舉了曹爽司馬懿。曹爽是曹真的兒子,曹真是魏武帝族中的侄輩,曹爽便是魏武帝同族的侄孫兒了。司馬懿本是文官,在明帝手裏才漸漸的帶兵來。此時他正削平了遼東回來。明帝病危時,己做不主。據說是劉放、孫資兩個人強挾著他發命令的,燕王、秦朗等免官,曹爽司馬懿輔政。

燕王是個無的人,罷免後,就完了。此後十年中,就變做曹爽司馬懿的爭奪。其初政權在曹爽手裏。司馬懿本來是太尉,曹爽等卻他轉太傅,表面是尊重他,算他皇帝的師傅,實際卻奪掉他的兵權。司馬懿便詐病,睡在裏不來。齊王即位後十年,曹爽跟隨著他謁陵,司馬懿卻突來,運動了京城裏的軍隊,城門關來,免掉曹爽的官,勒令他侯還,司農桓範,是曹爽的一黨,便詐傳太的命令,賺開了城門,逃曹爽處。魏朝是建在洛陽的,桓範勸曹爽齊主搬許昌,調外面的兵來,司馬懿戰。司農是當時管財政的官,所桓範說:「司農的印在我手裏,糧餉是沒有問題的。」曹爽卻不肯聽,接受了司馬懿的條件,免官還。司馬懿卻說黃門張當,曾將選擇的才人②給與曹爽,怕他還有別種情弊,便將張當捉來拷問。張當承認了曹爽圖謀造反。於是曹爽、桓範、張當曹爽的許黨羽殺掉。這一件情的真相,我們現在無從知。所猜測的,則司馬懿臥病十年,忽,京城裏的軍隊,就會聽他調度,見他平時必軍隊豫有勾結。曹爽在名義是將軍,軍隊應服從他的命令的;他的兄弟曹羲是中領軍,曹訓是武衛將軍,亦是兵權在手的人;一旦有,軍隊反為敵人所,他們的為人,就知了。,曹爽所的,是當時的名士。據《三國志》零頭碎角的材料來,他們是頗有意於改良政,釐定制度的,實稱為文治派。文治派對於軍隊,不武人接近的,利軍隊,亦不武人的靈活,曹爽司馬懿敗的關鍵,概在此。從此後,魏朝就文治派沒落剩武人勢了。

在魏明帝時候,司馬懿就帶了軍隊,在關中方面諸葛亮戰的,所西方的軍隊,對他沒有問題。東方的軍隊,就不服他了。齊王十二年,督揚州諸軍王凌陰謀反對他,機不密,為司馬懿所知,其不意的攻擊他。王凌措手不及,迎。司馬懿他送回洛陽,王凌在路服毒殺。這一年,司馬懿死了,他的兒子司馬師繼居其任。齊王的十五年,中書令李豐,皇的父親張緝,又密謀廢掉司馬師。曹爽的姑表弟兄夏侯玄代他,又因機洩漏,給司馬師所殺。司馬師就廢掉齊王,立了魏文帝的曾孫高貴鄉公髦。明年,揚州督母丘儉、揚州刺史文欽兵聲討司馬師。司馬師發兵,他相持。因兵力不敵,母丘儉敗逃,死在路,文欽逃吳國。這一次戰初,司馬師新割了眼的一個瘤,創痛正甚,因為關係重,不已勉強己帶兵。戰勝後,回許昌就死了。他的兄弟司馬昭繼居其位。再過了兩年,揚州刺史諸葛誕又兵討伐司馬昭。這一次,諸葛誕知司馬昭的兵力是不容易力戰取勝的,所連結東吳,取著一個守勢。東吳發了兵文欽一幫助他,又另行發兵為救應。攻者不足,守者有餘。況且還有了外援?倘便不撲滅他,倒是一個患。司馬昭乃又費了極的兵力,他圍困來。又分兵堵住了吳國的救兵。靠著兵力的雄厚,居諸葛誕文欽又打平。從此役,魏國的武人,就再沒有人司馬氏反對了。五年後,高貴鄉公己帶著手的衛兵攻擊司馬昭。那是卵擊石,萬無徼幸理。其結果,高貴鄉公給司馬昭手一個人喚做濟的刺死。司馬昭另立了燕王宇的兒子陳留王奐,是有名無實的了。於是司馬昭篡位。篡位,當先立些功勞,蜀漢就因此滅亡。司馬昭沒來及做皇帝,篡位立,是他兒子司馬炎就是晉武帝手裏的了。

《晉書.宣帝紀》說:晉朝的明帝,曾經問王導:晉朝是怎樣的。王導乃歷述司馬昭的情,司馬昭弒高貴鄉公。明帝羞臉伏在牀:「照你的話,晉朝的基業哪長久?」見司馬懿的深謀秘計,還有許後來人不知的,王導離魏末時代近,所所知的較了。且他很為暴虐,他的政敵被殺的,是夷及三族,連已經嫁的女兒,亦不免。所做《晉書》的人,說他猜忌殘忍。他一生盡了深刻的計,暴虐的手段,全是為一個人的位見,絲毫沒有魏武帝那種匡扶漢室、平定的意思了。封建時代的德,是公忠,是正直,是勇敢,是犧牲一己利,司馬懿卻件件他相反。他的兒子司馬師、司馬昭,是這一路人。這一種人功,封建時代的德就澌滅盡了。專靠鬥力,究竟是不行的。互相爭鬥的結果,底是運陰謀的人易於勝。所封建主義的腐敗衰亡,說是封建主義本身的弱點。

①俗語,謂暗中使人偵察他人,或愛聽他人的這類報告。

②皇帝的妾的稱號。

③宣帝即司馬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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