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朱元璋發跡:肉在口,跟我走

朱元璋祖籍沛縣,與一千七百年前的漢高祖劉邦勉強攀同鄉。朱元璋與劉邦還有一樣相同的方,在中國所有創建一統帝國的開國皇帝中,有這兩個人是徹底的平民身,其他人則基本是豪門世族。這是劉邦對朱元璋影響巨的原因一。

與劉邦比較來,朱元璋的身更加卑微。劉邦兵前,還有一個亭長的頭銜。亭長是始於戰國時期的一個官名。當時,在國與國間的鄰接區設亭,置亭長,備邊。秦統一六國後,十為亭,設置亭長,負責管理鄉村間十方圓的治安警衛、過往人等,並治理民,屬於帝國最低一級的吏。其管轄範圍,略於我們今的鄉鎮。他們的為或者不為,常常夠影響普通百姓們的禍福榮辱。因此,至少在百姓面前,他們神氣十足。

比較來,朱元璋則恰是受帝國這些最基層幹部管制的平頭百姓。按照今的概念,朱元璋的庭分應該是雇農,屬於鄉村赤貧階級。他的祖先,幾經逃荒流浪,他父親一代,方才定居在濠州鍾離縣太平鄉孤莊村,靠租佃耕種別人的土為生。這個濠州,就是今的安徽鳳陽縣。公元一三二八年,即元文宗曆元年九月十八日,朱元璋生在這裡。(《明史》太祖本紀一)

朱元璋父族一系世代務農,值表彰的跡不。他的母族一系,特別是他的外祖父卻頗有圈點處。

朱元璋的外祖父姓陳,早年曾經在南宋末年抗元名將張世傑麾從軍,並且參加了南宋與元朝鐵騎的殊死一戰——廣東新會縣的崖山戰。是次戰,南宋宰相陸秀夫仗劍令己的妻子兒女跳海,隨後,背負六歲的南宋末代皇帝蹈海,就此宣告南宋帝國正式覆滅。激戰際,朱元璋的外祖父,這位陳氏老先生在血橫飛中,被打落海中,在一團混亂居傳奇般被人救岸,並歷盡千辛萬苦逃回了老。此後,避居鄉間,靠巫術、賣卜與風水為生,並且一口氣活九十九歲方才謝世。

按照時間推算,朱元璋生時,距離那場戰過了五十年。朱元璋童年甚至少年時,這位老人應該依健在。這麼一位見識廣的老戰士,對於少年朱元璋的智影響必不會。

朱元璋的母親是陳二姑娘,據說,此女幼開朗方,深乃父喜愛。於是,飽經滄桑的老先生教讀書識字,給講述歷史掌故各風土人情。長後,陳二娘歌善舞,在鄉間迎春賽會與社戲常常受歡迎。這些還不算重。重的是,生朱元璋後,儘管境千難萬難,母親還是勒著省著將他送進塾,讀了約一年將近兩年的書。隨後,生活實在艱難,為割草放牛、補貼輟學。在母親的教導,朱元璋繼續學完《百姓》、《千字文》等發蒙讀物,打了文字根底。正是這樣的一位母親,打開了他的眼界與。

公元一三四四年,即元順帝至正四年,淮河流域遭遇旱、蝗災與瘟疫,半月間,朱元璋的父親、母親、哥與哥的兒子先後死。一個雖貧窮但不無溫馨的庭,霎時變人間獄。

當時的情形極為悲慘,朱元璋與活來的二哥身無分文,沒有棺木,沒有壽衣,沒有墓,兄弟二人門板抬了草蓆裹著的親人,走村外的一個山坡時,霹靂暴雨,抬著門板的繩子斷了,二人躲雨並找人借繩子。結果,回來後吃一驚發現,山土崩塌,已經將親人埋在一個新的山包。當時,為了一塊立錐便埋葬親人,他們兄弟二人曾經苦苦哀求一個戶,遭斷拒絕。此時,幸虧這塊山坡屬於一個積德行善的人,他們才就此千恩萬謝葬親人。

這段往,對於朱元璋創巨痛深。至於數十年後,他已經當了皇帝,每每觸及此,仍號啕痛哭,不已。並且年不許臣民為己慶賀生日,原因是會令他父母死時的慘狀。這一年,朱元璋十六歲。

不久,十八鄉內,連樹皮草根被吃光,朱元璋走投無路,做了尚。在此後的八年佛門生活中,至少有三年,他是在雲遊四方、托缽化緣中度過的。這種沿街乞討差不的生存方式,是觀察人間冷暖、體會世態炎涼、領略人類各色嘴臉的最方式。很久後,朱元璋回憶這段生活時,曾經萬分感慨形容己:「身蓬逐風不止,滾滾乎沸湯。」我們無法知他的具體遭遇,但其飢寒迫、身體與靈備受煎熬的情形卻見一斑。

現代理學研究果告訴我們,青春長期的經歷,於人類一生的影響至深且巨。對古人似乎亦是觀。我們找不更資料證實朱元璋在此期間究竟遭遇了什麼。當時的史料過於簡略,朱元璋己的回憶,則形容居,具體例太少。後世的傳記品涉及此處時,或一筆帶過,或為像。在從古至今同類的例堪稱觸目皆是,從這些例中我們至少知:

倘不是身陷絕境,一般人不會走這條路。

其次,走這條路後,將人逼新的絕境的概率增加。

一個或許不需懷疑的情形是,經歷過這種殘酷生存方式打磨的人,比較來,更容易現極端的情形。

由述種種回朱元璋身,我們有理由相信,青少年時期的生活經歷,肯定在他理投了巨的陰影,至於形了一個深藏於他的潛意識當中、終其一生無法解開的結。這是一個不碰的死結,它不停釋放著巨怕的量。至高無的皇權與帝國政治制度,則使這種量變無法阻擋,一路橫掃過,邪惡且暢通無阻,令一切觸及者必遭塌禍。

這是我們理解這位明帝國開國皇帝諸行為的背景與理基礎一。

在未來的歲月裡,我們將一再有機會,太的帝國施政與此相關,太的人為此稀糊塗丟掉了命。

元順帝至正十二年,是為公元一三五二年。這一年,已亂。朱元璋二十四歲,投奔造反的郭子興部隊,當了一名普通士兵。

四年後,即公元一三五六年,已經為這支部隊副元帥的朱元璋,率兵攻集慶,更名應府,並此為己的根據。

又過了十二年,就是公元一三六八年,朱元璋在應府稱帝,創建明帝國,建年號為洪武元年,將應府改名為南京,此後六百年一直叫今。這一年,朱元璋四十歲,是為洪武皇帝,史稱明太祖,在位三十一年。

描述朱元璋奪的過程,是一件相當乏味的情。與歷朝歷代遍血腥殺戮的改朝換代比較來,似乎沒有太的不同。但是,無論何,一個身無分文的遊方尚就是流浪漢,經過短短的十六年,便坐一統帝國的皇帝寶座,在這驚險的一跳中,總會有一些耐人尋味處。

從秦朝末年的亂開始,西漢末、東漢末、隋朝末年、唐朝末年,曾經發生過席捲全國的農民義,其間,型義與暴動不計其數。一個肯定不夠嚴謹的說法形容,這些農民義,基本是當時中央政權舉措乖戾、人喪盡、貪官污吏遍橫行的結果,就是所謂官逼民反的意思。元朝末年,除了少數民族政權的一些特殊處外,情況抵此。

此時,談論吉思汗橫掃歐亞陸的光榮與夢,顯已經不合時宜,他那些不器的子孫們,肯定會令他的在靈痛疾首。

當年,這位海洋般的汗橫刀立馬,注視著中原萬江山時,他手的將別迭曾經仰長嘯,提議:殺光這些毫無處的中原人,使那廣袤土變豐牧場,來牧放征服世界所需的戰馬。

今,假夠俯視這裡發生的罪惡,吉思汗的頭定會掠過陣陣悔恨,若知這塊土夠讓己的子孫們腐爛墮落斯,當初真就該聽了那位勇猛戰將的建議。長生恩賜給他們的手段與力量,這不是不的。

,在忽必烈還沒有逝世時,那持續了近百年的狂風霹靂已經悄停息,元帝國驚人的速度開始了從生機勃勃向腐爛發臭的衰退。討論這一意味深長的過程是另一本書的任務,我們現在知,幾十年後,元朝末年,就是朱元璋的時代,這個帝國幾乎爛了不收拾的程度就足夠了。

此時,那總是站在他們一邊的長生似乎已經厭煩,不再賜福給他們,是頻繁降災人禍。終於,元帝國這匹百病纏身的老駱駝轟倒。最後壓垮它的,肯定不是一根稻草,是真正的泰山壓頂。

翻檢元帝國不一百年的歷史,列兩個由客觀條件形的理因素對其施政產生了重影響。

征服世界的赫赫武功,約使這些蒙古族武士們很難不蔑視那些被征服的人們。既夠在馬背打,憑什麼就不在馬背治理?從東海濱伏爾加河畔,那億兆民難是跪在別人面前的嗎?全生活在另一個世界中、相當長時間裡不知華夏政治傳統與儒文化為何物的人們,的確有理由懷疑諸此類的古老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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