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二十一日。
徐州仍未攻——這一點我們真像不。為徐州已經失陷，因為很久前就開始攻打徐州了。
但就是這個徐州，據說仍未攻克。且聽說友軍正在持續奮戰，我們的部隊必須趕支援他們。
午七點，我們又坐了悶罐車。兩時後列車開動了，在黑暗的疾馳。亮後，一望無際的麥田躍入我們的眼簾。燦爛、豐饒安寧的麥田裡站著農夫，沒有一點戰爭的影子。這我們威風凜凜全副武裝、東奔西走的樣子頗不協調。
二十二日晚九點，抵達長辛店。晚十一點發車，列車又在黑夜裡飛奔，於二十三日早晨六點半抵達津。列車一直停中午，後沿津浦線南。其中經過獨流鎮站，這是我難忘懷的名。昭十二年夏，一次前線的就是這一站。
我們的列車於五日凌晨一點抵達黃河。敵人將橋破壞後逃走了，我方正在夜繼日進行修架。這裡宛城市的夜晚亮著無數的電燈，燈火輝煌，從遠處，誰會為這是個城市。
列車在沙停了。就像了一場雪，蓋了一層足有一尺厚的細沙，鞋子「咯吱咯吱」往沉。
重機錘子發巨響。苦力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，有的在沙，有的在水泥背後，有的在木材旁邊，迷迷糊糊打盹休息。
原先綿延不斷的長橋已被毀，了一截一截的。踩著沙往前走，經過一座寬約一間的臨時浮橋，橋燈火通明，似張燈結綵一般，面豎著「黃河兵站橋」的牌子。黃河水晚是那麼昏黃混濁，據說一升黃河水裡竟含四合泥。
濁流被壓彎墜落的鐵橋棧橋遮擋後，帶著水聲急流。浪尖在燈光閃著銀光，沒入黑夜中，這情景就恍眺望販的頓崛（販市區最繁華的方。）一般。我算算黃河的河寬，便記了過橋的步數。共八百步長。過了黃河，再稍往前，有一片寬闊的水窪，蘑菇叢生，青蛙歡鳴。蛙鳴聲給人一種意味深長的感覺。
我們再次坐火車，一路南。
津浦線與平漢線相比，文化方面的長足進步。
津浦線沿線的人稍許開放些，窗子類的對外開著。平漢線沿線的居民，則一像害怕外來襲擊似的，門關緊緊的，連窗子不對外開，且每戶高壘圍牆，防敵人入侵。津浦線的車站，就連蕭索的鄉村站，建比內的農村車站氣派。
沿津浦線南，眺望窗外，黃河為止的風景就像是一片泥土堆的汪洋海，其間還有很濕。一望千的遠方，甚至與邊相連的盡頭，沒有樹林村莊，風景線裡是一片土，除了土還是土，偶爾一棵樹或是少量的草。
很快便是一片寸草不生、荒土遍的平原，一直遠接雲彩，消失在邊。我覺一過黃河，形文化在變化。黃河南比黃河北更進步，沒有濕，田耕種仔細，樹木雜草跟內的平原沒什麼兩樣。彰德一帶很熱，我們穿了夏裝，經過津附近時便有點冷，就又套外套，但隨著南，漸漸又熱了來。
我們的列車鬼趕著似的疾馳。我們福知山的新兵預備兵在泰安駐守。我最親愛的弟弟在這裡吧！我們錯身過，感受著對鄉親無言表的衷情，彼此聲呼喚著別離。
「台兒莊戰鬥激烈，啊！」他們從站台追過來，提醒著，呼喊著。
「謝謝。我們一定加油！」我們在車招手，中滿是惜別情。
目標徐州，目標徐州，列車飛奔。
長長的一串列車從前線開回來了。呀，車滿載著傷員：穿白衣的，頭扎繃帶的，吊掛著膀子的，腳綁著繃帶的，蒼白面無血色的。這是輛傷員列車。
「為我們報仇啊！」他們恨恨不已吼著。
「怎麼個情形？他們拚命頑抗嗎？」
「夠厲害的。」
「不是說有五六十門炮嗎？不是說有帆布水桶那麼的、還有爐子那麼的炮彈會像機關鎗似的飛過來嗎？據說還有鐵桶那麼的炮彈飛落來。他們有很這麼厲害的炮嗎？
這麼說有點誇張吧？「
「那麼說嘛有點誇張了，不過十五厘米、二十厘米左右的傢伙是會掉來的。估計兩三門是有的。其餘是野戰炮迫擊炮，迫擊炮像是有二三十門。剛開始我們還為二十厘米的炮是塞炮呢。後來發現，我們往後退時，炮跟著往後過來，所像是個移動的傢伙。一個中隊有三十個左右的人進攻呢！」
「給打夠嗆嗎？」
「嗯，相當厲害。現在是兩個師團在打，實際有一個半師團，因為人越來越少了。沒什麼不了的，是給炮彈打中就慘不忍睹了。」
「進攻的兵力不會太少吧？」
「唔，足夠了。與其擠一團進攻，倒不人少的。
人少一點，奮戰一場就行了，且損失少。不過，你們幫忙太棒了！保重，打！「
「我們一定幹！謝謝啦！祝你們早日康復！」
就在炮兵特務曹長傷兵們高聲跟我們說話的時候，列車相錯過，終於消失了。運載傷員的列車鳴叫著消失在後方。我們的列車徑直將我們運往炮火叉的戰場。戰爭、死、血，諸此類的字眼浮現在我的腦海中。
了晚列車仍奔馳不息，悶罐車棚耷拉著光線昏暗的油燈。車廂裡塞比沙丁魚罐頭還擠，士兵們躺不躺，縮一團，促膝擠腳打打盹。昏暗的燈光，現石菩薩般排列的士兵，樣子十分憂鬱。鞋子、雜品袋、防毒面具水壺等等晃悠悠從車頂耷拉來，車角的暗影裡，煙頭的火光螢火般若明若暗。是不是有人睡不著覺，抽著煙在他的女朋友？
耳中全是疾馳的列車摩擦鐵軌的聲音。
搖搖晃晃露著昏暗亮光的油燈，許是沒油了，火越來越弱，光線範圍不斷縮，變隱約油燈周圍。我抱著臂，叼著煙望著油燈。油燈的生命再有幾分鐘就結束了。
我的生命有幾就結束。很快，剩油燈的燈芯閃著炭火般的紅光，在漆黑的車廂裡微微發亮。油燈漫長依依不捨的生命終於停止，永遠消失了。漆黑一片。真的就像墨一般黑。我掐掉香煙，閉眼睛，是卻睡不著。
母親、父親、故鄉、過，一切就像走馬燈似的在我腦中盤旋。油回同某女度過的快樂時光，裡不由飄飄來，真再次回兩個人的快樂世界。正著，忽又與己正前線的現實相撞了。
今，傷員被送回來，我們則奔赴炮彈正跳著死亡舞的前線。且，許會像白見的那些人一樣，頭、手、腿纏著繃帶給送回來，又或許會吐血死掉，我們的眼前正展開著你死我活的激烈搏鬥。
有生物總有一會死，有形物總有一會遭破壞。
對此我雖理解，但參戰前在感情覺這是很遙遠的，現在卻感切切實實威脅了身。所謂打仗，就跟送死一樣。
我堅信生死由命。果神覺我這種人不活為，便會殺死我吧？果他不願意，覺讓我活來什麼，那就會讓我活來的吧？我的命是神的由，且我對神惟命是從。
未覺一點不安，未覺任何恐怖。
是的，生死皆命。所謂命運，是擁有生殺予奪權的神奇力量。我雖無法解釋它，但相信就夠了。
無所依，便不踏實。試著考慮一己的未來，不覺會有什麼特別的璀璨，但還是希望活。我再稍許體味一生，生帶著甜香撲來。
我若為神所愛，那麼無論什麼情況會讓我活的吧！
總言，還是定決痛痛快快幹一場，就等待神的旨意吧。
列車「光咚光咚」飛速前進，有鐵軌的碾軋聲傳入耳中。
車廂裡漆黑一片。什麼別了，睡覺吧。
四月二十五日。
凌晨三點達臨城。發了一瓶汽水兩合啤酒。這次發的東西真夠奢侈的了。了車燒飯，規定從這裡開始行軍。
馬行軍，醉了就不走了，於是決定酒裝汽水瓶裡帶。己的東西，哪怕重一點帶走，真夠隨便的。
午兩點發，走了兩左右後宿營。
帶來的酒說不定明便會融進流的血中，便湧一股難言傳的痛苦，不由回憶從前在鄉的飯館裡，酒席讓妓女陪侍歡飲的情景，實在令人留戀。
臟暢快跳動著。腦子裡輕飄飄做著夢。
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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