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是怎样口述的 七七

根据述“纲”,我的工就在1957年的冬初始了。首先由我携了部笨重的录音机——那有袖珍录音机卡式录音带(cassette)——胡府“访问”。最先胡先生约我午工,晚了就在他中吃晚饭。胡先生预备在我工前做点“home work”(准备点“功课”)。是我一次携机访问,他已抱歉说他的“功课”被人打扰了,有做。

原他长“中央研究院”,久经酝酿,已正式表。消息一,我的“口述历史”做就有困难了。“职业化”的“口述历史”是胡适先生少年的愿。今理现实,他反有工夫做了。

“官场”东西在我“东方”的社生的太了。胡先生在纽约的那破公寓,前虽访客盈门,但是一,便觉它有“观光”气味,胡博士送往迎,很像游览区内、专门陪人照相的印安酋长(Indian Chief),施施。

是“院长”新职一表,气氛就不同了。酋长人倒有什改变,是入的客人却由轻松的游客,变严肃的官僚了。观光区,逐渐变衙门重。胡公馆门前所缺少的,是两荷枪实弹的卫兵。

一山野散人一一品员间的距离实在太了。岂怪掌权者一登高位便不肯?苏丞相曰:“人生世,位势富厚,盍忽乎哉?!”

“官”东西在我中华文化传统所的恶,实在太了!

正胡先生着做官忙的候,笔者正忙着找房子结婚。各忙其忙,工就拖了。婚我他,胡先生主张我继续工。是他已有太间“准备功课”了,就请我“偏劳”吧。所我恢复工他是零零星星谈,我就零零星星问。

那归,我乃根据访问录音的片片段段,漏夜整理一番。并打字机打“品”稿,拿给他。胡氏读似乎很欣赏,因就决定了我工的程序。我的程序是:我先各章的情节研究一遍,拟有系统的“节目单”,并些节目有关的资料情节稍加汇编。“访问”,我就根据单子资料,向胡氏问,或请胡公动叙述。我的工中现问题,正确的人名、名、间、点、引文、中文资料的正确英译、词句的编排,校订……则由我加解决,并拟一草稿代替胡氏本拟己动手的“功课”。他再根据我草稿,二度有系统录音的蓝本。此则“功课”由我做,“口述”人的工就清闲了;他根据草稿,做一番有系统“口述”就行了。就不太耽误他“院长”任的准备工。我试了两次,胡氏认满意,就工规律化了。我助手虽忙了点,颇有“士气”,就不觉其忙。

我替胡先生所预备的草稿不免有错。例胡氏谈他的“徽州朝奉”外经商,照例是不带眷的。他每三年回探亲一次,住三月便。是者一世夫妻,实际同居不三年已。所徽州人有“一世夫妻三年半”语。我依照胡氏口述的录音,最初算算有三十六月,所我错译“三年伴”。胡先生了我的译文,他觉不,掐指一算是“四十二月”,应是“三年半”非“三年伴”。我遵命改正。是我位糊涂助手,他“徽州朝奉”夫妇间一笔糊涂账,现在我未十分搞清楚。

文字的风格是问题。“胡适体”的文章是老老实实、规规矩矩、平铺直叙的白话文。译英文是一篇平平稳稳、水波不兴的叙文。笔者文涵养不够,写中文一落笔文白夹杂,承转合欠平稳,文气亦难免随故的高潮低潮有伏。有偶尔我拟短篇中文草稿。胡先生总是说:“不文言!不文言!”

“胡先生,”我说,“文言、白话、新诗、旧诗翻英文是一的啊!”

“倒是真的!倒是真的!”胡先生若有所悟说,“新诗、旧诗翻英文是一的!”他老人前似乎未有趣的问题!

我那“文白夹杂”的坏习气,在翻译说,算不有什了不的“坏”;歹我的清稿是英文写的,所胡先生我草稿的中文文言就未加深究了。但是他总是劝我写中文应该全白话;文白夹杂,在他是很坏的习惯。我亦有变革,但是积习难除。往往是最容易做的,最难做!今年届二毛,文无寸进。我果拜胡先生做老师的话,积习未改,实有辱师承!

胡先生根据我所整理的草稿二度口述,我独“回放”,再英语“校订”(edit)一遍,便予打字员,打“初稿”。我再初稿手校一遍,便予胡先生核定认,此一章章做,倒有太的困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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