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我接任营长，战局入停顿状态。吴佩孚按兵不进，我军亦未反攻。我营遂驻耒阳县的高亭司训练。唯此我现本营处境十分困难。因我营系林虎将军所部暂调归马济指挥，由系统不同，难免遭受歧视。寄人篱，远戍湘省，真海中的孤舟，四顾茫茫，官兵有惶惑感。加入湘未及一载，已撤换团长一员，更换营长两员，影响军。我升任营长，除二连原我所统率，不问题外，其余一、三、四各连连长因本营处境困难，前途渺茫，故乘更动营长的机，先辞职回粤，另谋高就，影响士气尤巨。
再者，此战争胶着湘南，我方陷失利状态。政治，孙中山所领导的军政府陆荣廷所领导的实力派，又有水火不相容势。初由政治见解的分歧，演变两粤方主义的斗争。原中山府广州，所招募的军政府卫队，难免良莠不齐。其中有数名官兵被督军莫荣新部指土匪，遭逮捕。军政府数次派员涉，无结果。此数名官兵终被枪决，致使中山忍无忍，乃1918年1月3日亲登军舰，指挥官兵，观音山督军署炮轰击，一炮声隆隆，全城震惊。幸炮弹掠山头，并无死伤，山炮台未击，一场风波旋即平息。嗣，中山张贴布告，晓谕军民，申斥莫荣新藐视法纪，故特炮击，示薄惩云云。中山先生素富革命热情，并善辞令，每群众演说，口若悬河，故有“孙炮”称。此次怒轰观音山，名实相符，全国一传趣谈。至2月26日，接近中山的海军总长程璧光，又被奸人刺杀海珠码头，形势中山殊不利。中山先生乃毅向非常国辞元帅职，赴沪从“三民主义”的著述。其，军政府元帅制虽经改七总裁制，不消弭政客派系与方主义权利的斗争，更因此招致前退驻琼崖两广矿务督办龙济光的异动。龙济光受段祺瑞的怂恿，乘隙进攻南路的高州、电白及两阳，其势甚凶猛。林虎奉命率所部进剿，鏖战两月，不分胜负，等李根源率滇军增援，方将龙部击溃，退回琼州。龙济光仍不立足，乃率残部两三千人乘船逃往津。此一勾结袁氏，鼎鼎名的济军遂消灭无形。
值此讨龙战紧张阶段，军糈浩繁，各单位饷项虞不继，本营又远驻湖南，更难相顾，饷项积欠尤。兼团长何文圻诚朴有余，干练不足，遇因循，累积各因素，影响本营军纪，致使管教困难。是年秋冬，北风凛冽，寒气袭人，不独饷项无着，即御寒服装亦杳无音信。士兵饥寒迫，怨言丛生，每向各连长质问，亦空口安慰，无补实际。10月20日午1点，全营士兵前似已互通声气，各连动集合，声言齐赴团部求团长饷。我各连官长，忽闻警耗，仓皇驰赴队伍中，竭力告诫阻止，但无效果。跟随士兵齐团部，请何团长面士兵解释一番。其中有若干士兵盛气向团长质问，势汹汹，虽迹近聚众挟，唯困难确属实情，亦情有原。何团长听士兵报告完毕，便方解释，最甚至诉苦说，就是我身的皮剥，不掉银子的，情词极凄惨。是我各连官长，一面向士兵劝导，一面拉拉扯扯，不容易才几连士兵带回宿营。
孰知本团闹饷的消息不胫走，竟轰动了附近的驻军。俗语说：“不门，坏传千。”更有人难免画蛇添足，讹传讹，甚至说何团长被打伤。消息不久传广州，林虎、马济二人俱甚震怒，尤马氏甚。因马济治军，素称号令森严，尤喜沽名钓誉，故力主严办，肃军纪。林氏虽秉浑厚，襟豁达，但因马氏情谊甚笃，不便因循不加追究，故即面派参谋长梁史，拟具惩治办法，便实施。有主张就缴械遣散的，有主张撤换营长、连长警告的，议论纷纷，莫衷一是。我全营官兵闻耗，恐慌，亦未敢申辩，听由命，凄凉景况难尽述。幸梁参谋长办精细公允，他查总司令部确拖欠本营饷银数月，本营转战粤湘，战绩卓著，不无微劳，此次虽有越轨嫌，尚属不无原。且我二军南路讨龙，聚众索饷及其他不法情亦有所闻，均未究办，本营矫枉正，未免有失公。乃签呈意见，略谓湘局已等休战状态，应将本营调粤，归建制，便就近考察实际情形，再定夺法办云云。是一场惊险风波竟平安渡，说是万分的侥幸了。
1919年2月，本营奉令拔回粤，官兵无不喜望外。营部暨各连笨重行李，概由宜章县城落船驶，沿途山高水急，舟行飞，不两已抵曲江车站，转乘火车达广州的东堤，暂宿营珠江水面的花舫中。各连的官兵仍循1917年北征的路，越崎岖的骑田岭，走了七光景，才曲江，转乘火车与营部合。我离高亭司，附近诚朴爱的乡民，本营官兵生活十分清苦，维持军民合，军民杂处将近一年，绝无强卖强买或调戏妇女等情，故纷纷购买鞭炮燃放，尽主欢送谊，场面很热烈。归粤途中，进入湘粤界的乐昌县，陡见妇女完全足，在山田野中工，有的挑着担子，在路横冲直撞，类皆面目黧黑，汗流浃背；视湘省妇女的白皙细嫩，举止斯文，真有霄壤别。骤，颇不顺眼。见社一切习俗，甚至眼帘的审观念，不觉由习惯了。
我在花舫中住，稍休息。一面请领服装，一面请欠饷，俾官兵购买鞋袜杂物，全营焕一新。
我高亭司拔前，屡次剀切告诫官兵恪守军纪，爱惜军誉，破灭外间的流言蜚语。东堤岸，高楼巨厦，酒馆林立，俯瞰珠江水面，花舫云，军政显与富商巨贾的应酬娱乐场所。每届黄昏，灯光照耀，恍白昼，笙歌达旦，繁华全省冠。我住在花舫中，距离些热闹区不数百码。早晚按郊外操，队伍整齐，市民啧啧称赞。一入夜间，官兵即已在沉沉酣睡，鸦雀无声，并不外界的声色所诱惑。据说，林虎曾数度在晚本营附近，微服暗访。他现我营官兵号令贯彻，纪律森严，实全军冠，乃诧异赞叹，才一洗外间诬蔑的耻辱。
二
我在字码头附近的花舫住了五六，便奉令拔往新县城驻防。按照一般部队的习惯说，驻防新是挣钱的难机。因新县是侨乡富庶区，舟车辐辏。驻防部队官长，在政治污浊气氛中，违犯禁令，包烟包赌，习常。包庇奸商，偷关漏税，更是司空见惯。前驻此的部队长官，无一不腰缠万贯，满载归。峰是否有意派我此，示酬庸，实未敢臆断。我率队，绅商即往惯例待我，派人说项疏通，并饵重利。我思系一受新代教育的青年，岂贪图分外金钱，损人格，故即严词拒绝。他见我不所动，仍不肯罢休，一再托人说，一切不我负责，我遇佯不知，不认真执行法令，仍不劳获，暗中分肥。但我仍不所动，并声明公公办，绝不丝毫通融，违法的按律惩罚不贷。我破例的风，颇一般人所不解，因他历尚未见任何驻扎此的军官有此“傻劲”，视黄金粪土，宁罪方的不法绅商，不愿苟取一介。但我驻防新将近一年，除少数劣绅与市侩埋怨外，一般人民及正绅商，均我称颂备至，亦颇足使我衷欣慰。
我新驻防，广东政局已是动荡不定的状态，省长一席，尤明争暗斗的焦点。结果省长李耀汉被逐，翟汪宣布台。因此，李支持翟汪台的陆荣廷莫荣新怀恨在，并利他在任省长期间扶植的势力策划谋反。他收买土匪，运动民团，实行暴动，捣乱政局，泄忿。在我驻防新不久，李氏正准备移，渠即先委其死党何文山署理新县县长。，李耀汉的死党企图暴动的谣言四，人惶惶。
何县长湘籍，约五十年纪，行伍身，曾随李耀汉任军职年，老世故，人极端圆滑，是一位老官僚。渠任初，即专程访我，我亦循例县政府回拜。了一月光景，在7月旬，我忽接本军驻江门一游击队统领黄业兴密函，叫我即日赴江门，有相商。我猜度与政局有关。唯本营系直接受总司令部管辖，并不属黄氏指挥。不在系统，同是护国二军，他是少将统领阶级，我一少校营长，有受其指挥。我即乘新宁铁路火车前往江门，晋谒黄氏。他屏退左右，房门关，说，他昨晚才由省城赶回，政府获确切密报，前省长李耀汉现住香港，派人四处收买土匪，策动各县方团队密谋举，捣乱粤局。其重点系在阳江、阳春、新兴、罗定、云浮与四邑等县份，峰决意先手强，分头派兵驰赴各县镇压，弭乱源。并查新何县长是策动四邑的主负责人，着我明即将其逮捕。我问：“逮捕，何处置，是否递解统领部？”他说：“不必，不必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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