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在全国军溃败声中，广州内部的政潮亦正有增无已。首先使我感困难疲应付的，便是何内阁6月间辞职，新内阁继任人选的问题。
首先我居正。居氏是党国元老，人正派，敢敢。蒋先生的态度一向不亢不卑，非阿谀奉承辈所及。撑持广州危局，居氏实是比较理的人选。居氏组阁，则蒋氏不易在幕违法操纵。此外，蒋、居间尚有一段不愉快的历史。据居告我，1913年“二次革命”前，中山先生派他任山东民军总司令，蒋先生曾活动居氏司令部任参谋长，居所拒绝，不克愿。嗣，1929、1930两年全国反蒋运动进入高潮，居亦尝有反蒋论调，深蒋先生所忌，一度被软禁海。故我提居正继何，蒋先生即授意CC系立委设法阻挠。同居氏本人组阁并无兴趣。他向我建议说：“现在既已行宪，何不找民、青两党的领袖担任行政院院长？”他主张在张君劢、曾琦、李璜等人中遴选一人。我说曾、李等人资望似嫌不够，君劢具有资望，但他未必肯干。居说：“我找他谈谈。”张君劢那住澳门，居遂秘密澳访张。张君劢闻言惊，力辞不就。居、张正商谈间，李璜适访张，说君劢干不了。居正知不相强，便回了。我又力劝居氏勉其难，居正答应了。但是立法院的同意问题，他本人则未做丝毫活动。我认立法院居氏组阁无异议，亦未加注意。孰知我5月30日向立法院提名居氏，竟一票差未获通。此，支持居正的桂籍立委韦永、张岳灵二人正香港启程穗，他投票间在30日午，不意在午投票。他二人果早几钟点抵穗，居正就一票超半数组阁了。
居氏落选，陆军总司令张奎等主张再提名，更有一部分立委主张电召白崇禧返粤，组织军人内阁。此二建议皆未被我采纳。一，我不愿坚持己意贬抑立法院，致损“法治”的尊严。二，我认白崇禧在前方指挥是最适的人选，不宜内调。最不已，乃改提阎锡山。阎锡山太原即将被围，身入京，随政府南迁。阎善观风转舵，素手腕圆滑著称。他掌行政院，蒋氏所喜。所一经提名，立刻便立法院的绝数同意正式组阁。
阎锡山组阁一项难题，便是何解决经济问题。财政部部长刘攻芸因拟存台金银安定金融，蒋所呵斥，愤辞职。阎锡山请前财长徐堪重主财政，徐氏竟欣承诺。徐堪接一项措施便是收回“金圆券”，改“银元券”。按政府预算，每月须支军费三千万银元，政费一千五百万银元，合计四千五百万银元。但国库的收入，每月仅一千万银元，不足数，每月达三千五百万银元。政府的计划便是台湾的库存“银元券”的兑换准备金。蒋先生同意计划，则“银元券”未始不维持一两年，不致重演恶通货膨胀的悲剧，民士气亦赖保持，则死或求生。
至政治方面，粤籍将领主张简化政治机构，使广东绥靖主任余汉谋广东省省主席薛岳掌握实权，实行军政配合。粤主席薛岳尤竭力怂恿内政部部长李汉魂将广州市府改制。因广州一直辖市，市府与省府平行。今因军的影响，致广东全省的税收不及广州一市，省府、市府同城居，机构叠床架屋，尤无此需。故薛岳便掌握战行政见，主张将广州由直辖市改省辖市。
至防守广东的军措施，国防部最初的计划拟充分利胡琏、刘安琪两兵团配合白崇禧的华中部队，坚守湘南、粤北，更有人主张必将白部调入广东，在广州设立总部，居中调度。凡此均由行政院院长兼国防部部长阎锡山缜密计划，直接处理。我因实行责任内阁制，除按例盖印外，不加干预。
不身居幕的蒋先生却更进一步的积极控制。7月14日他忽台北率批随员专机飞穗。7月15日至20日，国民党总裁身份在梅花村陈济棠旧寓召集一连串的议。最“中国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”名义通议案，设立一项法外机构叫“中央非常委员”，由中常选他做主席，我做副主席，张群、阎锡山、吴铁城、吴忠信、陈立夫等委员。洪兰友、程思远分任正、副秘书长。完全是蒋先生加强他党政军的直接控制，特设置的叠床架屋的机构。数月，他在幕的非法操纵已加速了政治、军、财政的崩溃，今他再利此一“非常委员”加控制，尤将使局从速崩溃。我蒋此举深觉痛，顾全局，未便与蒋先生公龃龉，隐忍了。但是副秘书长程思远却万分消极，他参加了一两次议，便香港居住了。根据宪法，行政院按既定计划推行政务，总统的职权是在各法令颁布前盖印副署已。今蒋先生妄恢复一党专政，设置“非常委员”最高权力机关，将宪法束诸高阁。政府一切措施必须先经“非常委员”议决通，方有效。蒋先生国民党总裁身份兼任“非常委员”主席，无异恢复一人独裁的戏。此他屡次声言五年内不问政治，非欺欺人何？至是我更觉无办，所在7月底决意巡一趟，借了解政府辖内军、民政的实际情形民间的疾苦。
二
7月26日我广州飞往衡阳，在白崇禧指挥部与白氏晤谈两。白崇禧此方从长沙险归。他认战局危急万分，程潜陈明仁既已叛变，中央军嫡系又不听调度，他有七军在衡阳正面总预备队，卡车百余辆集中待命，何处吃紧，便向何处输送应急。因此那湘南正面唯一的精锐部队——七军，在卡车日夜奔波不息。我说：“调度，官兵不是太辛苦了吗？”白感慨说：“现在的部队实在太少了，有什办法呢？”
衡阳晤白，正午乃续飞福州。福建省省主席朱绍良率批文武官员各民众团体代表在机场欢迎。我与朱主席同车入城，全城各机关、校、团体及全城民众均伫立左，欢迎情绪的热烈，前所未有。晚间，朱氏并在省府设宴我洗尘，所致欢迎词，尤恭维备至，我的招待亦极周。我本人一向是轻车简从，所处向例不愿铺张，朱绍良我的欢迎实我意料外。尤因朱是蒋先生的腹，我深恐他热烈招待我惹蒋不快。所我领其盛情，内颇他的处境不安。
福建我国东南滨海的重省份，海通便利，人民富冒险，故赴海外谋生者甚众。历代人才迭，文物甚盛。福州古迹尤，我向往已久，今日才亲临其。惜因政局逆转，情缭乱，又间所限，故此无游山玩水。
我在福州住了两夜，曾拜访海军宿将萨镇冰。此公已九十高龄，精神矍铄，令人生敬。闻中共迎养北平，尊宾。与朱绍良亦数度长谈，他深恐招蒋忌，军国不涉及，不局的悲观，则溢言表。
7月28日我乘原机飞往台北。台湾省省主席陈诚率领文武官员各团体代表暨仪仗队不千人，在机场列队迎接。我机，见金光闪耀，军乐齐鸣，欢呼声响彻云霄，场面隆重肃穆，前所少见。我趋至机前的陈主席及高级军政官员一一握手寒暄。检阅仪仗队，陈说：“德公，否先机场休息室憩？”
我说：“不必了吧！”
陈微笑说：“蒋先生在面等你！”
倒使我受宠若惊。我二人走入休息室，蒋先生立相迎，我握手寒暄片刻。旋互相别，蒋回草山寓所，我则与陈诚同车驶入市区，生与市民列队欢迎，极一盛。晚宿台北一宾馆。默思本日的欢迎场面，必蒋先生的授意，取悦我，其实我志不在此繁缛的礼节。翌日午我赴草山礼貌的拜访，蒋先生留我晚餐，并邀我榻草山二宾馆。外界谣传我台湾行是与蒋先生谈判的，一蒋先生在军政权放手，二利台湾所存的金钞。其实些全系无稽谈。我根本未涉及些问题，因我知谈亦无益。我是约略分析一中共今的动向，又说了些无关宏旨的应酬话已。
在台，我曾飞基隆视察海军基，并曾茶招待在台的立委、监委，报告军政设施。30日遂原机返穗。
8月2、3两日，中央非常委员连续举行例，通阎锡山内阁所提本章前述的关政治、财政、军三项议案。适此吴铁城由蒋先生授意由行政院派往日本访问麦克阿瑟将军，三条议案便由他台向蒋请示，呈蒋先生核阅，便付诸施行。
孰知不久蒋先生即拍复电，军部署方面仍坚持重点战的守势防御，主张集中兵力保卫广州等几据点。实胡琏既一不返，刘安琪兵团亦故意延宕不，致使庾等险无兵守，广东防御已门户洞，静候中共深入了。
至财政方面，蒋更不愿放松丝毫。不肯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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