附录 四 撰写《李宗仁回忆录》的沧桑

唐德刚

一 李宗仁的历史位

李宗仁是中国近代史一位屈指数的政治领袖英雄人物。读历史的人,纵使败论英雄,一位不平凡的历史制造者,不等闲视。

从一历史人物的任何角度,李宗仁的一生迹原不归纳“失败”二字。他的身,是清朝末年落的广西农村一诚实忠厚的牧童。论庭环境,他比他同显赫的国共两党中的领袖人物艰苦。他是真正赤脚田、肩挑手提、干粗活的贫苦农民(其他做同述的高层领袖人物,往往是言其实)。历史命运,三凑六合,却渐次提携他在中国军政两界,逐年升;终在国民党政权在陆的最一年中,国元首——有历史正统位的国元首。在中国的传统史说,说是中国历史最的一位“末代帝王”吧。“末代帝王”——尤其是传统的宗法社转向社主义社“转移代”的“末代帝王”,是任何读史者所不忽视的。

从李氏人在历史的功方面——让我引一句套语——他的一生说是“有足者”。他在二十岁初主“方面”,居摆旧军人的传统,跳腐化的环境新姿态现。就是一件那军人不容易做的。其他加入国民党,厕身国民革命,论战功、论政略,他是国民党旗帜一位佼佼不群的领袖。在国民党执政期诸决定的件中——“统一两广”、“北伐”、“清党”、“宁汉分裂”、“武汉变”、“中原战”、“国共一次内战”(“五次围剿”与“反围剿”)、“闽变”、“六一变”、“抗战”、“国共二次内战”、“行宪”、“蒋氏二次野”、“国民党退守台湾”等——李宗仁是关键人物一;少了他,历史就不一了。

就最两件(蒋氏二度野、国民党退守台湾)说吧,李氏是造今日台海两岸峙的重人物一。年李宗仁曾笔者力辩1949年“逼宫”说“诬赖”。据人探索,我认“逼宫”说有点甚其辞。但是蒋氏年既退不休,却什又坚持“引退”呢?

原“内战”与“外战”不同。在中华民族传统的德观念支配,外战争在情况险恶,卫国将士是应该“宁玉碎”的。但是内战在同情况,那便不妨“阵前义”或谋“局部平”,求“瓦全”了。蒋氏野让李某“抛头露面”,其意显是在“稳定桂系”,免它效法傅义,在华中区搞“局部平”罢了。

在蒋氏那的估计,桂系不搞“局部平”,它或许仍“割据两广”抗共军。蒋氏所直接控制的中央系就确保台湾了。是“守江必先守淮”的次一步安排吧。留青山在,不怕柴烧。一旦国际局势转变,国民党卷土重,怕“桂系”不听指挥吗?

桂系在“两广”虽“割据”未,但是李、白二人有程潜、陈明仁等一搞“局部平”,倒给予中央系人物较充分的间准备退守台湾——胡适在抗战期间所说的“苦撑待变”!国民党在台湾居并未怎“苦撑”,就“待”一朝鲜战争的“变”局。那李、白二人果搞“局部平”,则情势早就改观了。有台湾,整中关系,乃至今日三强互制的整世界局势,就不一了。话说从头,李宗仁一人的意志,是历史展的关键!

1965年初夏,李宗仁有一次忽十分伤感向我说,他年纪了,“落叶归根”!他那片“落叶”,果在1949年就“归根”了,今日中国世界的局势是的吗?

匹夫一身系安危。我读历史的人,岂视李宗仁位“末代帝王”的人故!所我治“民国史”,则李宗仁其人其就必须有一番正确的认识。但是认识李宗仁,他本人的回忆录是最直接的原始资料。

二 本书正名

,古今中外任何历史人物——尤其是政治圈内的人物——的述,有其片面。它的论断是极度主观的。但是一位创造势的英雄,他何创造他那势的述,其史料价值究非其他任何间接史料所比。至何在些一手史料中甄别、取舍,那见仁见智就治史者读史者——不论他是人、是团体是阶级——别判断力高低见框框决定了。

笔者不敏,由“治史”原是我的终身职业,“读史”是我生平最的兴趣,加述理的驱策,因在国纽约区接受哥伦比亚聘,1958年暮春至1965年初夏,断断续续了将近七年的光,在李宗仁先生亲衷合,写了部《李宗仁回忆录》的中、英二稿。属笔初,李与我本拟在《回忆录》外,另加一书名叫“我与中国”——使它风行国的《艾森豪威尔回忆录》另有书名叫“远征欧洲的十字军”一。至者的署名则更经哥伦比亚的提议、李氏的同意,“李宗仁口述;唐德刚撰稿。国哥伦比亚·东亚研究所·中国口述历史部编纂行”等字。版列哥伦比亚“东亚研究所丛书×××号”。安排说是一三边协议吧。

我那取“附带书名”的原意,是本书“英文版”着的。因欧社的文读者“李宗仁”名字,并不太熟习,加一“我与中国”就比较清楚了。不幸英文版付印由李氏1965年夏秘密离中止。今二十年快了,李宗仁的故在欧已不其“文”,是一本不折不扣的“史料书”了。史料书再附带书名不但失了原的意义,且影响本书史料的严肃,所笔者征哥校方同意,保持本书的纯术面貌,就决定不了。

至本书的“中文版”,它原无加一附带书名必;画蛇添足,就更犯不着了。件从头尾是笔者人向李建议的,取舍间并未违反李氏原意。

三 中文稿版的曲折

本书共有中、英文稿各一部。

中文稿共七十二章,约六十万言。此稿内容政治掌故太,牵涉广泛,各方阻力不。海外销量有限,版不易,致积压甚久。因此在70年代中期,国际环境转,海内外术风气亦有显著改变,本稿原国际版权享有者的国哥伦比亚乃委托笔者将本书中文稿转香港《明报月刊》,暂“连载”方式,按月分章表,飨读者。

哥执人并有正式公函给我,因我是本书中、英二稿的唯一撰稿人,根据国际版法,我人有权收取本书中文版的国际版税。至本书英文版的版税问题,哥历届轴均一再言明,校方本书“投资”太,收回本计,拟英文版版税“归垫”云云。

是享有两稿版权的哥伦比亚向我位“著人”主动提的。笔者一介书生,资本主义术界的生意经,既无研究,更无兴趣;他不动本书内容,保持本历史记录的真面目,我就很满意了。至局主动向我言“利”言“权”,我半是由他做主不置否的。是我海外中国知识分子,治异邦,仍未摆我故国乡土书生的头巾气有致吧。

由哥伦比亚的授权与供稿,香港《明报月刊》乃1977年4月份(该刊总136期),按月连载至两年久。因该刊前编辑此稿长,希望暂停载若干期,免读者乏味。同亦因哥所中文稿中,竟缺了极其重的、有关年“国共谈”的一章——六十六章,“收拾不了的烂摊子”——需由英文稿回译,笔者忙,一未动笔,一“连载”便暂中断了。

今年(1980年)年初,笔者承香港《明报》行人查良镛先生函告,《明报月刊》《李宗仁回忆录》将恢复连载,并拟刊行全书。此适本书英文版业已问世。笔者乃着手将此缺稿回译,并将十余年前所撰《中文版序言》修改补充适应前需。唯平教忙,一无法抽空,遂拖至期结束。正拟趁暑假赶工,忽中文报刊读消息,始知《李宗仁回忆录》中文版,已广西文献委员在桂林版——笔者执笔草此文,该“桂林版”尚未寓目。

四 英文稿中文稿的关系

本书的英文稿原是笔者中文稿的节译、增补改写——共五十三章,亦四十余万言。此宗英文稿年前经笔者重加校订,由哥伦比亚授权英两书商,1979年6月在英两国同版。节省纸张号字排印,亦有六百四十二页。书前有述韦、何两氏的“导言”,我己写了一篇英文长序。

中、英二稿在分量说,不算,甚至说在中国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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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邵力子、章士钊1948年在香港致李宗仁的劝降书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