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青的孤桐——章士釗京華故居行〔中〕

東北學是民國十一年(一九二二年)由已故奉系老帥張霖創辦的。老張己沒讀幾年書,但很懂教育興邦的理,他苦經營東北年,賺的部分錢投給了「東」。在當時,「東」教師的待遇是全國最高的,「它的教育水準及設備比較日本在滿洲設立的高等教育遠為高超。」凡績優異者,送往國外留學深造,「對費洋的,由省政府酌量予救濟」。這是臺灣史學吳相湘在《張霖與日本關係微妙》一文中告訴人們的。老帥死於非命後,少帥繼續讓東北學保持國內一流水準。依老父親生前制定的選聘一流教師的政策,他名鼎鼎的章士釗請了奉。

重量級人物當教授,其報酬是重重的,別人平均三百元月薪,章教授(後任文學院院長),月工資竟高達八百元!若不是「九.一八」猝發,章士釗或許會一直在黑土授業解惑呢!日本人佔領瀋陽後,張學良顧不他了,他便南海掛牌當律師。且不說給杜月笙當法律顧問每月有五百元的進項,單憑其聲望為人代理官司,即該有不菲入賬。抗戰期間,他在重慶,拿著參政員的津貼不會過窮日子,況且蔣介石還曾給他錢花呢!

共國時代,他既是全國人常委,又是中央文史館館長,正部級幹部,哪會為錢操呢?在老友紛紛受苦受難際,他卻逐年享著毛澤東的「還賬」——毛澤東硬己的稿費當年借他的兩萬銀元償還完;九十高齡版了那本《柳文指》後,周恩來還特批給他了一萬元錢,那時,整個陸取消了稿酬制。

總有錢花的人,是不考慮置辦不動產的,所,章士釗一輩子沒有己的房子。無論北京還是津,無論海還是重慶。

那麼,這魏胡同的某個宅院是屬於誰的?是他又借居朋友的,還是己花錢租的?

現在的魏胡同已經不會告訴我答案了。

其實北京的文物部門不妨考證一,曾影響過中國政局的歷史人物的舊居普查一遍,像海人一樣,在那些「有名有姓」的門前立塊的牌子,讓人文的遊脈不至此中斷,豈不善哉?

入住此胡同後,章士釗即代表西南軍政府首腦岑春煊與繼任總統黎元洪商談了有關善後宜。他黎元洪不是頭回相見了,討袁伊始,他曾專程前往武昌遊說過黎。現在,老袁死了,章士釗嚮往的精英政治局面就現了,他「漸厭政治」,便轉身走進了北京學。

袁世凱在世時,曾有意向讓章士釗任北校長,但他年輕學淺堅辭不就。此番太平了,蔡元培被黎總統任命為北校長了,他卻欣接蔡校長的聘書。還南京後,這位律師依為蔣介石的座客,蔣入選總統後,他跟著了國策顧問委員會委員。

須知,正是由於章士釗的謙讓與力薦,二十八歲的李釗才進入北接任圖書館主任。後,章士釗又將同鄉友楊昌濟介紹來北任教倫理學,楊又投奔己來的弟子毛澤東介紹給了李釗,毛了釗手人。李釗馬為京城知識界的領袖,毛澤東則在釗先生被難後,經二十年苦鬥終於率共產黨人將中華民國的歷史終結,並於一九四九年春重新回舊日京城。

共產黨領袖們將北洋時期的總統府做了己的辦公處居住處。入主中南海後,毛澤東曾愉快請「行老」等湘籍前輩進入新華門泛舟於波光瀲灩的南海,對中國士人來說,這無疑是莫的榮耀。

追根溯源,沒有章士釗當年的引薦與退讓,許就沒有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快速發展,就沒有李釗等中共一代骨幹隊伍的形。毛澤東對章氏的禮遇,決不僅因為彼乃恩師兼岳父友。

楊昌濟早就寫信向章士釗鄭重介紹過毛澤東、蔡森:

吾鄭重語君,二子海內人才,前程遠,君不言救國則已,救國必先重二子。

友此隆重推的人,一定會讓章士釗格外留意,在李釗那兒默默工著的同鄉後生的表現給他留良印象,所,當毛澤東開口向他借兩萬元巨的銀元時,他沒有讓對方失望——儘管他是在八十歲後才知,那筆鉅款被毛於湖南的共產黨活動留法同志身了。楊教授因病過世時,他與楊度等湘省名流共同張羅其葬,其間,當與毛潤氏有更的接觸。父執恩,理應是一直沒忘情於「驕楊」的毛澤東耿耿於懷的——「驕楊」是毛澤東對楊昌濟的千金、己的愛妻楊開慧的稱呼。一九六四年,就是毛澤東讓章含兼任己的英語老師的那一年,毛忽提議向「行老」還債,每年還兩千元,為期十年,且說做。章士釗曾表示決不收此厚贈,因為當時他並沒那麼的錢,錢是他向社會名流們募來的,今,讓他一人收,有愧。但章含轉述:主席說這不過是找個藉口給行老一點補助已,他給共產黨的幫助哪裡是人民幣償還的呢?直至章士釗謝世,這場曠日持久的欠賬才算了結。

毛澤東對章士釗的關照似乎超過了對任何外人,章士釗因享盡主席的恩蔭,他的女兒因這層關係,從一個普通的學青年教師為毛的身邊人,進為外部的高級官員。老人清楚,有毛本人才讓其免遭災禍,所無論「五七反右」還是「六六文革」,禍將臨時,他總在萬般無奈時秉筆書「潤公主席閣」。當年的毛潤真的就對他網開一面,讓周恩來妥善保護了他。最奇特的是,甚至在善良迂拙的章氏寫信請求毛澤東不打倒劉少奇時,毛竟耐著子回了親筆信:

行嚴先生:

惠收敬悉。為局計彼此同,個別人情況複雜,一時尚難肯定,尊計似宜緩行。

敬問安吉!

毛澤東

三月十日

毛澤東對這位鄉賢實在是夠客氣的了!除章外,毛對哪個人還此寬容過?政治的寬容,經濟的接濟,對這位鐵石腸的政治來說,唯章一例,絕無僅有。

共國的管周恩來對章士釗當年的關照一直不忘。他不光整段背誦章氏早年發表的詩,且還對章含講過當年在歐洲時的一段往:

章士釗二次赴歐洲考察際,中共旅歐支部負責人張申府與周恩來在巴黎找章士釗,托其將一部印刷機帶給留學德國的朱德。張申府是周恩來的入黨介紹人,曾在北就讀,為章士釗的學生。因法國當局已接北京政府的通知,對這幫來東方的熱於政治活動的青年格外留神,所,這筆貨運業務是不辦理的。章身為中國人,享有外豁免權,他便順手幫了中共一,走前還留給青年共產黨領袖們一千元錢。

有趣的是,當女兒回中總理的回憶講給老父聽時,章士釗竟記不。

章士釗不記己做過的許了,但人們卻一直記他做過的那兩件「壞」——鎮壓了女師學生運動、參與了「三.一八」慘案。這兩樁公案一直像口香糖一樣被人反覆嚼著,末了,還吐在他瘦巴巴的身,讓他至今洗刷不掉斑斑污漬。當年郭沫若(時任人副委員長)在八寶山為他致悼詞時,讚譽了他漫長生命的後二十幾年(一九四九年他參加開國典時已六十八歲),「擁護中國共產黨」、「關社會主義建設」,「為國的統一業,不辭勞苦,鞠躬盡瘁」等,但對他更為豐富彩的前面的半生,卻隻字未提。

至少,他營救李釗一節人們不該忽略。

前面已經說過,他李釗是相識於日本的友,回國後,是他年輕的李釗介紹《晨報》當編輯北當圖書館主任的。他的夫人吳弱男是釗女兒的乾媽,釗則是他兒子們的課外老師。兩夫人互有往來。章士釗赴歐時認真研究過馬克思主義,李釗為中共北方區負責人,則希望友發展為本黨同志(章士釗說過:「守常時則共產主義向吾啟示,並約吾共同奮鬥」)。後來為國共兩黨北方首領的李釗曾奉命經常與直系集團走動,對章士釗任皖系集團的職頗不為。但政見歸政見,兩還是照常往來。周人就曾在北圖書館裏見過正在找李釗的總長夫人,章士釗保存來的一張李釗像片,背面則有「弱男同志惠存」的李釗手跡。民國十六年(一九二七年)四月初的章士釗,已經不再是政府裏的高官,隨著段祺瑞執政府的垮臺,奉張進入北京,他失了呆在權力中樞的機會。是楊度匆匆趕來向他報的警:張霖近日將派軍警進入蘇聯使館捕人,讓守常趕緊躲避!

吳弱男匆匆了東民巷,給兒子辦簽證為由進入蘇聯使館。章士釗夫人的設是,李釗從速潛京城,津日租界的章宅裏一避風頭。

但是,幾後,報刊登了李釗等眾黨人於蘇聯使館內被捕的消息照片!章士釗遂直接面找奉軍總參議楊宇霆,請他轉告雨帥: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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