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奪宮 8 鰲公府初議劫宮闈.蘇中堂請守先帝陵

鰲拜回府邸,轎一落,人前來稟報:「班布爾善人、濟世人、泰必圖人,還有二爺、四少爺在東花廳暖閣候著您老呢!」鰲拜輕咳一聲,嗡聲嗡氣問:「遏必隆呢?遏必隆中堂沒有請麼?」

人忙陪笑回:「遏必隆公爺說他身子欠安,容改日再來叨擾。」

「這老猾頭!」鰲拜裏罵了一句,嘴裏卻沒說什麼,一甩手逕向後頭東花廳走。他順著超手遊廊,踱著方步,一路走著,一路沉思。轉過廟,遠遠聽後頭水榭房暖閣裏吆五喝六,不熱鬧,不由皺了皺眉,加快腳步走了過來,見班布爾善、穆瑪、塞本、泰必圖、阿思哈、葛褚哈、訥謨、濟世幾個人,還有十幾個人或坐或立散在旁邊。兩個歌伎懷抱琵琶妖妖嬈嬈坐在宴桌旁,一個彈,一個唱:

這份情意說與你你不信,

總疑奴的不真。

手拿著紅汗巾兒撥燈蕊,

誰說奴等的是旁人?

音猶未落,緊接著就是一陣陣錚錚崩崩的急弦彈奏,另一個接口唱:

涎皮賴臉的郎君,

不許你再來敲奴門!

冤呀,你若不是我的頭,

我早就抬手扎你一銀針!

一邊唱,一邊手做捏針的樣子朝席一扎。眾人不禁笑前仰後合。穆瑪怪笑著臉湊說:「!!我的奴呀,你就來扎我一銀針吧!」眾人又是一陣哄笑。濟世班布爾善是進士身,儒生身分,是捂著嘴忍住笑。

見這群人聚一享快樂,鰲拜裏一陣煩躁,氣哼哼走進來,一揮手趕走了兩個妓女:「這是什麼時候?不商議,倒有情玩婊子!」

穆瑪見他從兄滿臉不高興,便前湊趣兒:「阿兄,聽說你今個兒正法了蘇納海這三個兔孫子,我們……著實高興吶!」

鰲拜哼了一聲說:「你別高興太早了,說不定哪一連我帶你,咱們一連窩兒全叫提西市口,那才叫現世報呢!你不,不是你在外頭幹的那些露臉的兒,我肯這麼鋌走險麼?」

聽這沒頭沒腦的訓斥,穆瑪墮五霧中。忙:「我?沒幹什麼啊!」

鰲拜本來恨他不爭氣,情辦一件壞一件,見他強嘴越發來氣,遂冷冷:「沒幹什麼?熱河圈,你調唆正紅旗鑲黃旗打架,還圈了皇莊一塊!又搶劫民女,搶的是皇母的親戚,你瞧你有耐!」說著便從手甩一折子來,「吧!皇今兒個問來,叫我難回話!」

穆瑪一聽是這兩檔子,裏嘀咕:「跑馬圈,馬認識他娘的那裏是皇的?當初搶那娘兒們來,你不挺高興?不那是你怕老婆,這會兒拿我氣筒!」口裏卻說:「誰那麼賤,膽子倒不,告咱爺們頭!」

鰲拜一聲不吭,扶著椅子頹坐,無論身體精神,他今太累了。濟世忙前勸:「情總算已經過,世兄已經知過了,中堂何必為此過於煩惱呢?」鰲拜了一眼濟世,不冷不熱說:「情並未過。這我已弄清楚了,穆弟搶人的那,來打抱不平的,叫魏東亭,他母親是皇帝的母,你這兒就那麼容易拉倒?今日駕前已無君臣禮,怕將來難說有無葬身呢!」

「什麼沒有葬身啊?」忽廳後有人問。吃了一驚,抬頭時,是鰲拜夫人榮氏太君慢條斯理踱了進來。不過四十歲年紀,一手端著水煙袋,呼嚕呼嚕抽著,身後站著丫環替拿著火紙楣兒侍候。這丫環正是史鑒梅。鰲拜一向懼內,見發問不不答,當著客人子侄的面低聲氣陪笑又覺面子不來,哼了一聲,氣咻咻坐著一言不發。

穆瑪見嫂子來了,忙陪笑:「嫂子,是這麼回,阿兄正為鑒梅的跟我發脾氣。」榮氏從頭拔銀耳挖子,將水煙筒一塊煙泥剔了來,「噗」吹了一口,說:「別再鑒梅鑒梅的了,現叫素秋!這樣雅一點——老爺,你有一子年紀了,不是胡打海鬧的歲數了,烏七八糟的兒少!」班布爾善見鰲拜仍舊不吭聲,就走前說:「鰲公,已至此,怒亦無,不思量一個萬全策。」塞本忙:「不就鑒梅——哦,素秋——打發回,不就了結了?」

班布爾善格格笑了一聲。他是宗室,輔國公塔拜的兒子,論輩分還是康熙未四服的本哥哥。因塔拜死時,奉旨輔國公世職傳給了老二,他反封了個三等奉國將軍。一子人就靠每歲祭祖光祿寺領那幾百兩世奉銀子過日子,中有些不痛快。鰲拜見他過寒酸,倒常周濟他。他因此對鰲拜十分感激。他是鰲拜的智囊,素來有「伯溫」稱,當聽塞本此說,便接口:「使不!我料太師已此料理清楚了,送回人,徒示其弱,授人柄,等於是倒旗幟。再說,素秋在此未鬧著回。太夫人待很厚,未必捨離開太夫人……」

「我是死不回的!」站在一旁的鑒梅突發話。眾人聽了不覺一怔。「夫人待我恩重山,他們待我有什麼,拿鞭子抽著讓我拋頭露面賣藝,給他們掙錢,什麼德!」

眾人聽這話感意外,鰲拜忙問:「孫婆子不是你的親戚?」

鑒梅冷笑:「親戚?您找來,我敢當面問,我們算是哪門子親戚?我十歲那年,他們老魏門逼債,逼我父親投河,母親吊,一子妻離子散,魏太公說是父債子還,又我賣給走江湖的……這會子安的什麼,來認親戚!老爺太太打發我走,我不敢違命,我己了斷此!」說著,抽抽咽咽竟哭來。榮氏忙安慰:「素秋,跟我回,我哪個敢來找你的兒!」說著一手拉鑒梅了。

目送們,鰲拜解嘲笑了笑:「那……果遏公蘇公再問此,我該怎麼對答?」班布爾善掏鼻煙壺嗅了一口說:「鰲公,在四位輔政中,索尼在一日半日內必死,那遏必隆四面玲瓏見風使舵,蘇克薩哈徒秉愚忠,手無實權,無算,皆不足慮。皇麼……呃,愚為慮處正在於此,皇雖說是個孩子,頗有機,不等閒視。外頭殺了倭赫,他便笞死吳良輔,掉了鰲公最靠的耳目,但這是內廷法,鰲公忍了這口氣,——接著又調姓魏的御前行走。聽說君臣二人已經幾次微服訪,這些又突冒三臣奏折這,……這就像奕棋,國手布局,步步緊逼來了!」他頓了一,見眾人聚精會神靜聽,便慢條斯理說:「不過,優勢還握在鰲公手中。蘇納海三人被誅,疆臣們算是立了仗馬,不敢嘶鳴。他們清楚,當今是誰主沉浮……」面的話班布爾善覺有礙,難口,了,變這麼一句:「若有情亦老,鰲公當熟慮。」

這番話聽在座眾人同醍醐灌頂,無不悚動容。塞本不由中暗暗佩服遏必隆:「老傢伙不來,就怕的是聽這些話。」著,身子向後邊靠了靠,穆瑪聽忘神,雙手一合,說:「人明見,這盤棋輸了,什麼完了!依人見,一步該怎麼個走法呀?」班布爾善笑不答,拿眼瞟著鰲拜。鰲拜精細,見班布爾善不肯再談,忙改口:「皇恩浩蕩,永世不忘。,酒冷了,快飲這一杯!」

正說間,人捧了一個黃匣子來。當日康熙批朝中的奏折裝裏邊。按照順治留來的慣例,臣的奏折任何人不帶入邸。索尼病後,經太皇太恩准破了先例。現在索尼病危,命在旦夕,這二個「破例」,又轉鰲拜手。鰲拜漫不經接過匣子,將它打開,隨手拈一件,一便皺眉頭,犯了躊躇:「這……這……」

眾人見鰲拜此關注,湊來。鰲拜將折子遞給泰必圖:「蘇克薩哈請守先帝寢陵,皇有朱批,你唸給聽,是什麼意思。」

泰必圖從懷中取一副西洋水晶眼鏡戴,清了清嗓子朗聲唸:「御朱批『爾蘇克薩哈世受國恩,乃先帝顧命重臣,理應竭盡智輔佐朕躬,共業,為何此不倫不類語?著議政王杰書問他,朕躬究竟有何失德處,致使該臣不屑輔佐,辭政務?朝政有何闕失,該臣何不進諫補遺前守寢陵?該臣身受何種逼迫,置君國於不顧?』」泰必圖讀一句,掀一掀眼鏡瞧瞧。班布爾善愈聽愈疑,眉頭皺愈緊。鰲拜折扇一揮問:「子翁,你呢?」

班布爾善卻不答言,將頭搖一搖。鰲拜會意,屏退了左右,留泰必圖、塞本、葛褚哈、阿思哈、訥謨、濟世、穆瑪七個。穆瑪素來不服班布爾善,瞧他一臉正色,裏哼了一聲:「假諸葛!」

班布爾善見沒有外人,立身來說:「借中堂前箸,我為中堂籌!」說著拿一根筷子,蘸了酒,在桌子劃了一說:「蘇中堂是氣悶不過,才了這請守寢陵的折子,說的倒是真話。先前他在皇帝處告狀,被留中不發,後來又見殺了蘇納海三人,中又難受又害怕,所才不已請守寢陵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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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三臣聯折遭殺戮.鰲拜逞蠻鬧金殿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