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驚風密雨 33 楊起隆密謀亂北京.吳應熊舌戰鼓樓西

送走康熙一行,吳應熊錶,已至未末申初,匆匆趕回春軒,令保柱郎廷樞先歇息,他趕緊寫信給父親。

信寫很長,連與周培公對弈時那些語帶雙關的對話一字不漏寫了進。末了寫:

……康熙陰險狡詐,千古帝王無人及。王若不撤藩,則禍在目前甚淺;王若撤藩,則禍在日後至深。臣民望,吳門九族安危,繫於王一念,伏望深思再三,英明決斷,則漢室江山幸甚!

直掌燈時分才寫這封密信,吳應熊火漆仔細封。二內務府領了麻,便派腹丁直送雲南。一切停當,吳應熊才叫來保柱郎廷樞在春軒共進晚餐。

三個人是重重,保柱甚至有點煩亂,悶著頭扒了兩口就不吃了,身笑:「世子果沒別的,我就回房了。」郎廷樞站身來準備告退。

「不垂頭喪氣,形勢變就在目前!」吳應熊的嗓子有點喑啞,幽幽的目光注視著搖拽的燭光,一字一板說:「這個藩若是撤,早就撤了,世琮他們在廣東密議後,三王便分頭請求撤藩,肯定做文章!汪士榮先陝西,已經說動了馬鷂子屬二十幾個軍將,一打來西邊立時便他。現在孫延齡了傀儡,別人不知他,我最清楚。別瞧他狗顛屁股似黏著孔四貞巴結,其實是個愛面子的叫驢,他服氣不了!汪士榮再那煽一火,不燒燒來。孔四貞一個臭蟲頂臥單來?我們打精神來,戲就開場了!」

這個話對保柱說來,有點文不對題,他的情是十分複雜的。沉吟良久,保柱方:「世子,您在北京還是謹慎為,這些話不說,您怎麼吩咐,我就怎麼辦。」

「你不愧為王爺的腹,真是忠嘉!」吳應熊目光陡一閃,「但是,現在不光圈在屋裡了,法子離開這龍潭虎!我不再與楊隆他們不明不白的了,將他們拉過來為我所,不,憑我們幾個,走不直隸就會被人拿了!」他抬頭廳的條幅,宣紙絹裱十個茶杯的字,雖寫毫無章法,卻是父親給己的處世真訣:

意不快 失意不快口

吳應熊閉了目仰在椅,像在聚積己的勇氣智慧,半格格冷笑一聲,又說:「周全斌人,次佔了便宜便不一世,他我這裡做不速客,我當他府蹚蹚這汪渾水!」

郎廷樞一怔,忙:「現在?太倉卒了一點吧?」

「不倉卒!」吳應熊定了,「啪」一拍椅背立身來,「我久已思慮了,就缺一個龍虎宴保駕的,有保柱在,就齊全了!」說著回身咕咚咚倒了三觥酒,遞給保柱郎廷樞各一杯,一碰說,「乾了!」

※※※

毛子帶了吳三桂撤藩皇吳應熊府棋兩條新情報,鼓樓西街周府向李柱報告。他一入鍾三郎會,楊隆立刻就來,這個毛子具備了王鎮邦、黃四村阿三這些人難達的條件,年紀、手面、熟人,機伶聰明且見識廣。從黃敬傳過來的話,康熙仍有毛子的意思。經過幾番考驗後,頭一次見毛子,楊隆便賞了他二百兩生金餅子,吩咐李柱,毛子這條線不由王鎮邦提調,他李柱親掌握,黃敬各幹各的,不互相勾連,因此毛子很快便了紅人。

這兩條消息立時在周府引了轟動。焦山、朱尚賢、張、陳繼志史國賓幾個人在竊竊語,估量著即將變化的形勢。黃四村覺毛子隔過己,便覺臉有些無光,回頭王鎮邦,卻似並無芥蒂,一口接一口抽著長管旱煙。

楊隆在裡頭已經聽人說了,踱堂外時,見兀圍著毛子七嘴八舌盤問細節。毛子儼了中人物,臉放著光,坐在木腳踏子說眉飛色舞,唾沫星兒四濺。見楊隆來,李柱從椅子一躍,聲說:「少主兒來了,跪拜!」十幾個人聽這一聲,忙轉身跪了,輕聲呼:

「千歲!」

楊隆卻不理會,逕直走毛子跟前,顏悅色問:「這是機密——你怎麼曉的呢——來吧,隨便坐著說話,後不請神,不開香堂會,我們就不弄這規矩。」

「回少主兒的話!」毛子麻利打個千兒身,「奴才的朋友嘛!裡頭給雲南的廷寄,是聽新近掌璽的何桂柱說的:裡頭吳府,是聽一個額駙府奴才時候的光屁股朋友說的!」對康熙,他既不稱「皇、萬歲」,不願貶稱,便了個「裡頭」的名字。

楊隆坐回椅子裡,折扇張開了,轉臉笑問焦山:「焦兄,你怎麼這兩件?」

「兩件是一件。」焦山膚色黝黑,又不苟言笑,很難他的神色,聽楊隆問他,毫不遲疑答,「朝廷害怕兵,又不甘示弱,太平了結三藩。」

「我康熙是摸吳應熊的底兒,他裡不踏實!」說話的是「閣老」張,年紀雖老,嗓門兒卻很,聲音很脆。

楊隆眨了一眼睛,他最擔的便是「太平了結」。無亂乘,鍾三郎百萬會眾便是烏合眾,派什麼場?沉思一會便目光詢問他的軍師李柱。

「二位說的有理,朝廷當不願隨便興軍,一點試探未嘗不。」李柱目光深沉掃視著眾人,「現在最關緊的不是猜他們在些什麼,是他們在做些什麼——繼志弟不妨將各處情勢談談,參酌一就明白了。」

陳繼志是朱三太子封的「總督」,各方情報歸他匯總,聽李柱點己,便清了一嗓子說:「現在朝廷在熱河、遼東、內蒙練兵,人數總共約有三十五萬,很勁,遏必隆前不久還巡視了各練兵的情形。又花十萬內幣,請了個西洋人張誠督造紅衣炮,這件康熙還親了。青海、內外蒙塞內的通設了卡,一律不許方官亂徵馬匹,朝廷己徵的馬卻比往年一倍。米翰思徵糧更是賣力,今年約比往年三……吳三桂那邊難處更,但備戰的幹更凶,馬匹從西藏那邊源源徵入,兵額又密增了十三佐……,」他很熟悉情況,足足說了半個時辰才說了個概,末了又,「這些是各香堂堂主送來的信兒,親眼所見,當是很靠住的。」

「針尖對麥芒,這就是眼前勢態。」李柱聽完笑,「耿精忠請撤藩,准了;尚喜請撤藩,准了;加一條讓尚信承襲王爵,卻不准;吳三桂的奏折裡語帶牢騷,照樣准了……這就是氣魄、膽識,不不佩服這個滿韃子!吳三桂又恃是漢人,兵將廣,我愚見,這個仗是打定了。」

楊隆聽了,低頭,又問身邊的朱尚賢:「宮裡的情形何?」朱尚賢極為精細,側身低聲說了幾句。毛子留神聽,沒聽一個字,又怕眾人瞧見,裝著不在焉的模樣手指在劃著。良久,才聽楊隆點頭:「人夠使就行了,不再弄人了,我總覺康熙已察覺了我們似的。」毛子聽身一哆嗦,隨手在猛劃了一。

「吳三桂是個軟骨頭貨,」李柱見在默謀又說:「朝廷若恩威並,軟硬兼施,吳三桂許會軟來。所我們不坐等,我們代吳某造點亂子,他不肯梁山逼他。」

焦山點頭:「軍師這些話很有理。我們替吳應熊操操這個,在宮內,或投毒,或鬨,說是雲南的人幹的,這樣,吳三桂拉稀就拉不了。」

王鎮邦聽著頭突突亂跳,他很擔這樣差使落在己身。正尋個遁詞迴避,毛子卻忽聲:「這種在宮裡幹,沒門兒!你們不是太監,不曉這裡頭的厲害:這不,王鎮邦、黃四村在,問他們誰敢幹?皇跟前的人一個個比鬼精!又弄玄乎,說是別人幹的——這兒呀,你們甭找我,誰不活了誰幹!」

「不速客聽你們議論時了!」門外有人笑,「竟公栽贓害我父子!我爹爹乃清忠臣,請撤藩,甘情願,有誰逼迫他來著?我們吳與諸公前世無冤、今世無仇,又沒有刨了你們的祖墳,為何這樣狠毒?」說著,兩個人一前一後昂入。前頭一個幾步跨中間,拉過一椅子翹二郎腿咧咧坐在楊隆身邊,「叭」吹著了火煤兒,深深吸了一口煙,吐一口濃霧,揶揄掃視著廳中眾人。

誰不防此時竟有人破門入,聲說笑,更不知他們是怎樣闖進這戒備森嚴的周院的。抬頭時,正是侏儒一樣矮胖墩實的吳應熊,他滿身是精明強悍的神氣,絲毫不拖泥帶水;再吳應熊楊隆的身後,皇甫保柱彪按劍挺立,惡狠狠牢了楊隆,威風像一尊護法王。眾人不禁驚瞠目愕。

「朋友們不過在無閒嘮朝局嘛!」周全斌是這座宅子的主人,眼見氣氛尷尬緊張,忙來應酬:「額駙人何必當真呢——茶!」

「我是閒談。」吳應熊接茶啜了一口,抿著嘴嘻

(本章未完)

32 借棋局書生論天道.說額駙皇帝用真情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