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玉宇呈祥 36 貪功名李光地匿喪.保廉臣高澹人釣譽

李光慢慢撐身來,此時真是亂麻,母親病故這若被高士奇知,立刻就奏請丁憂——若論父喪母亡,人子廬墓三年、坫塊泣血,原是本分——但這一來,彈劾權奸、保太子、固國本的就煙消雲散。但若匿喪不報,這貪位忘親的罪名兒就背一輩子!李光了熱毛巾擦著臉,緊張思索著,母親臨終遺言,方才慢慢定,已聽見高士奇在院裡呵呵笑著進來,一頭走,一頭說著:「香的荷花,一路進來醉倒了人,李榕村愛蓮,真有君子風!」李光再不敢遲疑,挑簾一步迎,勉強微笑:「偶感風寒,方才了藥,沒迎候高相,高相曠達人,諒必不致介意。」

「果像是病了,熱傷風,這個節氣是最難受的。」高士奇覷著李光的臉,一抖袍子蹺足坐了,關切說,「不我來給你切切脈?的什麼藥?」李光忙:「不是什麼病,怎敢勞動你?方才吃了點銀翹解毒散,就罷。」說著便命人奉茶,裡揣度著高士奇的來意。高士奇啜了一口茶,笑:「再過一個月,就是中秋佳節,皇已吩咐來,今年有收復臺灣這件喜,這個節生熱鬧一番,不沒有你這個功臣喲!」

這件李光早聽說過了,眼他盼著高士奇快走,一點不聽他海闊空閒聊,便默默點了點頭。笑問:「什麼風吹你這貴人來呀?」

「江蘇學台張伯年的風。」高士奇是何等精明的人,已李光有慢客意,又見李光面帶戚容,不似有病的模樣,索一仰身子,慢吞吞說,「這個案子拖了兩年,御批今日來,定的罪名兒很重啊!處絞。為考試的,他犯,葛禮咆哮對罵,已經失了臣的體統,不合又說葛禮『恃寵無法,仗著皇欺侮人』,又說『皇若是向著葛禮,那不過是個昏君』——你聽聽他這些話,嚇人不嚇人?這幸虧是刑部的人有主意,放了一年,已經涼了,又趕著皇這些時裡高興,才忙著定讞報奏,是當日趁熱奏入,處斬的份兒有呢!我來尋你,原是王尚書說了,你一兒老張的案卷,有一線生路,商議個辦法救了他才。」

李光直盯盯瞧著高士奇沒言聲,他今正科場案的詳細材料,並不是拒絕,是奇怪對面這個人。對高士奇那點雜拌「才學」,他歷來不眼,是這個四面玲瓏,知巴結向的人,又明珠過從密切,怎麼會對張伯年有這份腸?

「你瞪眼幹什麼?你是,我高士奇懷著什麼鬼胎?」高士奇一眼就穿了李光的思,嘆息一聲,「若論伯年疼癢,實在與我無干。但這人龍一樣,清的透底兒。落這一步,我真的不,歹有個書房宰輔的身分,不管不了奸臣?你今在主子跟前說話叫響兒,我著索相必定叫你頭來保,湊個熱鬧兒。」至此,李光已是恍悟,高士奇一定聞了什麼味兒,覺明珠靠山不牢,與索額圖套近乎了!著,笑:「我原明日至刑部。你這一來更,有你高相來斡旋,這件就有幾分握!」

二人聯轎來繩匠胡同刑部衙門。司官們早就散了,刑部尚書王士禎約等著,見他們來,一點不怠慢,便命人搬來厚厚一疊案卷。高士奇隨隨便翻閱了一會,便王士禎東拉西扯閒談,詢問王士禎:「《漁洋詩話》殺青了沒有?送我一部何……」又從卷子裡抽一份抄清單,叫過書吏:「抄一份給我。」李光卻悶聲不響,一本本翻著訊供筆錄。他裡不禁暗吃驚:情遠比高士奇說的嚴重;張伯年除了支持縱容舉子鬧貢院,還有貪墨受賄的罪,雖說他己堅不承認,但是一應干證、結賬清單俱實實在在,收受,又無故枷責總督府戈什哈致死。這兩條兀恕,張伯年竟金陵一個叫「南市樓」的廢妓院改為「鄉約講堂」,每逢朔日在這裡召集諸生宣講康熙的「聖訓十六條」,且堂居掛「語叮嚀」的匾!別的不說,僅此一罪就夠送他西市的了!

「說來伯年還是我的同年。」王士禎見李光額汗,在旁嘆,「這實在愛莫助啊!唉……南京會勘的偏是滿尚書阿山葛禮,恰似火澆油——一千名秀才建幡簽名坐在衙前硬保伯年,聲稱北叩閽,江寧商民罷市響應……瞧著是,卻是幫倒忙兒!」說著,遞過一本黃綾折本:「李人請朱批。」

李光有點遲疑接過,一翻便見血紅朱批赫在目:

張伯年身為封疆吏,行為乃此卑汙不堪。輒敢侮慢朕躬,離間滿漢君臣,阻造南巡行宮,又狎邪為宣講聖諭堂,實屬無父無君徒,情殊恨!著刑部核實各節無誤,即從重議罪奏朕。欽此!

字跡十分潦草,顯是康熙盛怒寫的。李光合折子,問:「漁洋兄,這阻造南巡行宮,並沒見有供訊呀!」

「扣鹽商關金的一萬三千兩就是。」王士禎苦笑,「這項銀子是葛禮抽來造行宮的,張伯年扣了,又枷死了總督府索銀的戈什哈,你沒有仔細。」高士奇轉著眼珠子,手指頭捏山響,問:「刑部讞的什麼刑?」王士禎搖頭:「這種罪有什麼議頭!說應定辟,我改了絞立決,略盡年誼罷了。」

辟就是砍頭。高士奇略一思索,說:「老兄,辟還是對的,你議再重些,就難撕擄掉他的死罪了——給頭打個招呼,說我高士奇保他。你那個獄神廟不是人住的方,他年近六十,還有個八十歲的老爺子,人折騰死了,還救什麼?」說罷身拉著李光的手:「這兒不是辦這的方,咱們先走吧!」當晚二人在高士奇府邸商議著,由高士奇繕折,為張伯年辯冤。直深夜,李光仔細了稿樣,署了名時,鳴鐘已敲了兩,因見李光辭,高士奇說:「晉卿,這件干係甚,葛禮現在是國戚,又與索老三有瓜葛,你生。若肯,明日我就遞,若勉強,就罷了,免於你不利。」

「你我何等樣人了?」李光聲,「你管吧!」說罷逕了。

※※※

二日濛濛細雨,高士奇坐在綠呢官轎裡,緒有點不安。這一個科場案實際連著兩個書房臣。弄,落個清廉耿直的名聲,且抹了己是「明珠一夥」的惡名,弄不便有兩面受攻虞。且高士奇有點疑惑,既涉索額圖,何李光此爽快就答應了?莫不他估摸著進書房,己一樣,索額圖扯開距離?這裡他情不禁一笑,轎落在西華門首。他直趨書房來見康熙。

康熙不在書房。他請了蘇麻喇姑,正在養殿演算數學,新進封的貴妃秀在一旁磨墨侍候。蘇麻喇姑康熙解精微處,不禁點頭微笑,轉眼見秀呆呆站著,便問:「貴主兒,你氣色很不啊,是哪裡欠安?」

「沒……沒有。」秀有點不意思答。

「哦,朕倒忘了!」康熙恍擱了筆,笑,「你不該站著侍候,蘇師又不是外人,就說了又何妨?昨兒診脈,說有喜了!」說著便命人搬來一張春凳。蘇麻喇姑算了算,笑:「秀貴人生皇子來,就是十三爺了!」正說著,太監何柱兒進來,輕聲:「主子爺,高士奇遞牌子請見呢!」康熙笑:「朕正傳他來問問,靳輔修中河的庫銀撥沒有。傳話,叫他養殿來見!」阿秀原本身體不支,請辭,聽這話反不走了,身斟了兩杯茶奉給康熙蘇麻喇姑。

高士奇渾身濕漉漉從雨裡進來。高土奇還是頭一回進宮苑深處這座養殿,覺滿院青紫茵蘊,金碧輝煌,比書房莊嚴華貴,因中有無暇細,甩了袖子便丹墀跪了報名。

「是高江村?」康熙在裡頭呵呵一笑,聲,「免禮進來吧!這個氣怎麼不帶雨具?——拿件衣服給他換過!」

高士奇為爭張伯年生死來,裡懷著鬼胎,聽康熙此親切藹,略覺安,更衣過來,雖免了禮,還是就打千兒請了個安,笑:「主子又演算數學了,聽梅瑴說,聖算學已是海內獨步,他陳厚耀跟不了!」一邊說,一邊笑著合掌問蘇麻喇姑的安,又給秀打千兒:「請貴主兒安!」

「不習數學不啊!」康熙嘆:「今做皇帝已不比秦漢時,懂人將將,那就太平庸了——你來的倒正,朕正找你來問呢,靳輔開中河缺的十萬銀子,發了沒有?」高士奇忙笑:「奴才戶部問過了,這十萬銀子原已從庫中提來解送清江的,近來部裡接龍的咨文,說這筆銀子並不是往中河的,靳輔歷年治河,河督存銀足夠開中河。這筆銀子乃是靳輔陳潢商議了,加修河入海提岸。因為幾位員意見不一,戶部又按住了,請旨後再行發給呢!」康熙說:「河乃是黃河入海口,工程關係緊。朕靳輔奏議,夾河築提,淤良田五萬頃,這個數目不啊!龍這人怎麼弄的,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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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5 臺灣大捷晉卿受封.危言聳聽宰輔結黨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