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阿哥因抗債不還，挨了板子，囚禁三日，最後還是由八阿哥墊付了他虧欠的十七萬兩銀子。打、囚罷，雖使了障眼法兒，總算應過了景兒。威一怒，連皇阿哥們不放過，這邸報一發各，震驚。至此，阿哥們拖欠的銀兩已經全部還清。胤禛、胤祥雖歡喜，但他們裡有本賬，阿哥胤禔欠的債是門官員湊份子孝敬辦齊的；三阿哥欠的銀子，因是養松鶴山房一干文人的，由康熙本人從內幣裡撥代還。欠最的九阿哥、十阿哥由八阿哥胤禩一手包攬，總計有一百七十萬兩。賬還清了，胤禛胤祥倒加重了；胤禩既墊來，為什麼還叫十阿哥張旗鼓發賣產，惹八月十五那場醜劇？胤禩又從哪裡弄來這麼錢，替兄弟墊，替官員墊，他的錢財，為何此！剛進戶部的施世綸卻沒有這麼的思，見皇此，雷厲風行，倒膽來，除了從桐城帶來的人，又聘了十幾個師爺，是賬房老手，索放開手腳做，至千累萬，至幾兩幾錢，毫不放過，一清底。六部官員催談「戶」色變，叫苦連，有人編口號，調侃譏諷：
廟裡一尊泥胎神（胤礽），請來兩個護法尊（胤禛胤祥）。
更有討債無常鬼（施世綸），任是鐵雞驚。
叫苦歸叫苦，庫銀仍舊還，至康熙四十八年春，總共有三千八百萬兩銀子漸次歸還了國庫。康熙高興餘，詔著施世綸實補戶部尚書缺。命其一追底，務於年底前這件差使辦完。
施世綸謝恩拜印完，便命人打轎往十三貝子府！
「施人來了！」十三貝子府門人見他轎，一邊打千兒請安，一邊亂哄哄討喜錢：「施爺今是司徒了，一品當朝，總不連壺酒錢捨不賞人吧？」施世綸微笑著說：「請你們慶祿齋吃酒，吃過了叫他們尋我會賬就是了——十三爺在裡頭麼？」正說話間，裡頭一個丫頭來，對門人：「你們不鬧了，四爺十三爺請施人進呢！」說罷向施世綸蹲身一福，默默在前頭帶路。
因來次數了，府裡的人，施世綸比較熟悉。這丫頭是前年胤祥生病時，三阿哥胤祉送給胤祥的。當時胤祥剛開府賜，就留了來。這丫頭高高的身材，容長臉兒，一頭青絲，寡言少語，侍候十三阿哥十分殷勤周。是胤祥的通房丫頭。因眉長著一顆紫痣，胤祥為名紫姑。施世綸跟隨紫姑漫步進來，老遠便聽胤祥笑著招呼：
「新任戶部尚書來了！我四爺正給你賀喜哩！」
「不賀喜了，」施世綸熟不拘禮，向二人一揖坐，笑：「我施某正準備著棺材叫人們咬死哩！商鞅是被五馬分屍死的，王安石窮愁半山堂；刻薄尚書哪一個有場？」
胤禛一直微笑不語，從桌取過一個紗布包遞給施世綸，說：「人們咬歸咬，升官畢竟喜。無物贈，這是一副水晶眼鏡，我叫侍詔按你的鏡片子打磨了，權為賀，省你擎著這麼的鏡子字、瞧人。」施世綸接過眼鏡，戴一試，頓覺周圍景物清晰，毫髮辨，接過紫姑遞來的茶水，說：「四爺你這份……唉……我就不說什麼了！今兒我來見十三爺，不是為了報喜，不為謝二位爺的提攜。昨日我進毓慶宮，太子說宮裡忙，既清理已見效，見就收，太子爺陳嘉猷、朱保兩位召回。求二位爺進說說，外頭封疆吏還有一千萬銀子沒有索回。這些人個個有功勞，位高名重，很聖眷，太子還這管才啊！」
胤禛、胤祥沒言聲。施世綸來前，他們二人已經議過這了。胤禛沉思半晌，問：「老施，據你來，這些欠賬的總督、將軍們今打的什麼算盤？」
「據我嘛，」施世綸搖頭：「這裡頭的緣由各不相同。有的確實還不，有的是拖，有的是瞧風色賴賬，等別人還了他才肯血。」胤禛問：「有誰還不，你說幾個我聽聽。」施世綸笑：「廣州將軍武丹，欠著十萬，已經還了七萬，我發文催促，他說『命一條，錢沒有——戶部難叫我刮皮收賄賂還債？』還有穆子煦、魏東亭欠債最，兩個人還了四十五萬，還欠一百萬。」
胤祥憬悟：「四哥呀！我知這些刺頭兒們些什麼了！」
「我知太子的是什麼了！」胤禛喟說。
施世綸卻有點懵懵，他不明白，何說了幾個人名兒，兩個阿哥就明白那麼的，遂問：「四爺，十三爺，怎麼了？你們明白了些什麼？剩三、二十個人，再催催他們，還來就是了！」
「沒那麼容易。」胤祥冷笑一聲：「肯還，不早就還了！他們是在瞪著眼兒瞧魏東亭。魏東亭呢？又根本還不來——聽說，他借這些錢是支應萬歲爺南巡的，你這容易不容易！」
施世綸倒抽了一口冷氣：沒清來清，清了皇那裡，這幾個刺兒頭怎麼剃？正沉思間，見胤礽從外頭進來，幾個人忙垂手立。
「老施啊！」胤礽擺手示意免禮，沉著臉坐說：「聽陳嘉猷說，你不叫他朱保回來？這是為什麼？」施世綸忙：「臣豈敢違命？不過太子當初有話，虧空一清底。今還有一筆款子未清回來，太子若抽走了人，恐怕動搖了人。臣的意思是再請示一太子四爺、十三爺，果真是宮裡急需，二位人是回的。」胤礽見他先來與胤禛、胤祥商議，中已是不快，卻不便發，勉強笑：「賬該管著，他們在部裡快二年，該回宮了。依我說，五千萬銀子的虧空，已經討回了三四千萬。餘的人確有難處，不逼太急了，穩住今的庫存就罷了。」
胤禛知，單憑胤祥施世綸無論何拗不過太子，遂欠身說：「這就比推車山，最後幾步最難，一停來，怕車子還滑山底。太子，這時候不抽柴呀！」
「老四，」胤礽憂忡忡說，「我是剛剛兒從養殿過來。魏東亭遞了折子，他已經清有一百兩銀子了！清理虧空來，官員死了三十六人，你說怕人不怕？是真的穆子煦、魏東亭這些人逼死一個兩個，那……」他打了個寒噤，沒往說。
胤祥的陡向一落，問胤礽：「皇沒說什麼？」胤礽：「沒說什麼，臉色陰沉難，我沒敢問。還是按我原先說的辦，見就收！」
「你過沒有，太子爺？」胤禛皺著眉頭，深沉說：「就這樣糊塗了賬，不三年，國庫仍會被借空了，且再清來就更難！」
「令封庫，」胤礽咬牙沉思著，「一文不借了！」
胤祥噗哧一笑，說：「早就有旨封庫了，再令封庫，那是什麼章法？」施世綸不安挪動一身子，說：「那些還了錢的定覺吃虧，定拚命刮皮撈回來，這豈不是前門拒狼，後門入虎？」
「你說的又是一碼。」胤礽見幾個人不同意他的主張，有點火，不耐煩說：「他刮皮，我清吏治，拿他開刀問斬！」胤祥冷冷頂了回來，「賬尚且半途廢，刷新吏治就更難了！」胤礽強按著火氣笑：「你有什麼高見？」說罷站身來，來回踱步。
胤祥見他此無，無奈何搖了搖頭，說：「太子，不是我們不遵鈞旨。你仔細思量，我們已經落了個刻薄蟲名聲，果不情辦利索，一垮來就會變憐蟲！依我愚見，還按萬歲的原旨辦，一清底，最後確有困難的，萬歲恩開一面。」
「既你們幹底，我不攔你們。」胤礽強忍著沒有暴跳，紅著臉，對胤禛說，「朱保陳嘉猷兩個暫不回宮，有了效，我不搶功勞；了，我不擔待責任——何？」
三個人聽著這話，覺承受不，忙伏身叩頭不語。胤礽長嘆一聲，說著：「唉……原本就不該接這差使啊！……你們……為吧！」逕匆匆。
胤祥一邊身，一邊向胤禛說：「怎麼撂這麼兩句話，就撒手兒走了！」
胤禛太熟悉胤礽了，無定見，極容易動搖，且不敢為屬承擔責任，但這些法他說不口。良久，胤禛才：「他有他的難處。你們管做，了我一人承擔。做效，太子爺會……」他不再說了。
「四哥，」剎那間，胤祥湧一個從沒敢過的念頭：是四哥是太子，那該——他沒敢往深處，卻：「從今兒，我為你倒該收斂些，迴避著點。戶部我是欽差，你撂開手，讓老施遵我的令旨行。這樣，萬一有個歹，不至於叫人一鍋端了……」
至此，施世綸的滿腔熱情化了冷汗。他冷淡說：「四爺，十三爺，沒有別的，官先告退了。」
「，你先回。」胤祥端了架子，提足了精神，身子一仰說，「我的欽差關防，提調各省欠款未還的總督、巡撫、布政使的官員，務限三個月內一體京。我當面催債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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