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月荏苒，光陰梭，彈指間已康熙五十七年。西疆策零阿拉布坦與西藏喇嘛間政爭越演越烈，終於釀變。康熙五十六年，阿拉布坦遣準葛爾部將軍策零率兵舉攻略青海，殺死藏汗，軍入藏占領拉薩城，囚禁達賴喇嘛，情終於了非管不的時候了。凶信傳至北京，康熙勃怒，於康熙五十七年二月命傳爾丹為振武將軍，祁德為協理將軍，阿爾泰山，會合富寧安軍，嚴防從準葛爾入寇，遣西安將軍額魯特督兵入藏平叛。
初時倒順利。五月，兩路軍次渡過烏魯木過河，準部兵馬一觸即退，捷報傳來，康熙的加封詔書尚未發，六萬名清兵已經中了誘敵深入計，被困在喀喇烏蘇河岸。幾次突圍，竟被困水桶似的滴水不漏。彼水寒草薄，糧又斷，不數日間準兵四面聚集，一陣攻擊，憐六萬軍無路入無門，接濟無望，遂不攻亂，全軍覆沒。
這是康熙登極五十七年來空前未有的敗，急報入京，立即引舉朝震驚。兵部尚書鄂爾泰剛剛任沒幾，接敗報還摸不頭緒，騎著快馬趕至暢春園報警。
這時的北京已經很熱了，鄂爾泰急火燎打馬一路狂奔，待暢春園東門雙閘口，恰是巳時，待馬時，已是通身汗淋漓。守門太監見他遞牌子，笑：「你急什麼？皇正在進御膳，等一會再說吧！」
「不行！」鄂爾泰說：「我有急，立即面見皇！」太監聽了笑著搖頭：「你再急，等皇過膳！」鄂爾泰知他是敲竹槓，一摸身卻沒帶銀子，不禁急了，說：「我告訴你，我是新任兵部尚書，耽誤了我的，你們吃不了兜著走！」
那太監見他摸不錢來，越發掃興，板了臉說：「人，你是兵部尚書，我不是兵部司官，挨不著你管！這方兒，就是親王來了，按規矩辦！」兩個人正拌嘴，卻見一乘杏黃轎從北路清梵寺過來，在雙閘口落橋。胤禛躬身從轎內來，熱的，還穿著四團龍袍，亮紗冠綴著十顆東珠，十分齊整。胤禛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，便背著手踱過來，問：「什麼？在這兒呼叫的！」鄂爾泰一見是胤禛，忙：「四爺，您給他說說，叫奴才遞牌子進吧？」說著，將軍報遞過來：「您瞧，這耽誤麼？」
「唔。」胤禛接過軍報，掃了一眼，立即神色變，忙遞還了鄂爾泰，說：「你還呆什麼？還不快進？」太監剛才說了話，不就真的來了，一位親王，見胤禛逕批准鄂爾泰入內，忙打千兒：「四爺，不是奴才駁您的面子。今春書房定規矩，奉旨照准，無論王子臣，不擅請見。萬歲這幾年龍體不爽，內務府有指令，的不擾了萬歲睡覺膳。就是四爺，奴才委屈您稍候片刻……」胤禛一直微笑著聽，至此問：「您是新來的吧？」
「是！」
「你叫什麼？」
「秦狗兒。」
「保定人？」
「是！」
「你原來就姓秦，還是入宮改的姓？」
「回四爺，原來姓胡。」
「你知為什麼改姓秦麼？」
秦狗兒莫名其妙著胤禛，搖頭：「奴才不曉。」言猶未畢，在頰「啪」一聲，早著了胤禛一掌！趔趄幾步才站定了。
「因為秦檜姓秦！萬歲爺為防內閹專權，康熙五十二年後入宮太監一律改姓秦、趙、高！」胤禛瞋著眼罵：「四爺賞你一嘴巴，叫你明白明白！——連我敢擋，你是什麼東西？我不但是親王阿哥，還是皇的侍衛，王八蛋，你懂麼？」
秦狗兒被他嚇噗通一聲，磕頭：「四爺，奴才吃屎，瞇眼兒不懂，您說個章程，奴才遵命！」
「這還算句人話。」胤禛已恢復了平靜，因見裡頭幾個太監來。便呶呶嘴，吩咐：「你們幾個帶鄂人進，書房誰當值，稟一聲兒，鄂人立刻見駕！」眼見鄂爾泰進，胤禛方笑：「來吧，這裡當差有眼色！沒聽人說，不打勤的，不打懶的，專打沒長眼的？」遂從袖中抽一張五十兩的銀票，扔給秦狗兒，不吱聲兒逕直進了園子，秦狗兒搓弄直楞神兒。
胤禛一進園，立時覺清涼宜人，一路竹樹掩映，石冷苔滑。因見十幾個太監舉著竹竿，四處尋找知了，有叫的，便麵筋黏了，園內越發顯幽靜，胤禛不禁暗嘆，「底是皇，這裡連知了不許叫！」因思及西部軍，不由胤祥，十三弟讀過那麼兵書，不囚禁，興許還帶兵呢！這倒，兵權落入十四弟手中，胤禩豈不虎添翼！胤禛胡思亂間，已走近澹寧居，便加快了步子，了丹墀，李德全見他來，忙雙手挑簾，報說：「四阿哥胤禛見駕！」又聲笑：「四爺，萬歲方才還誇你來著，說你識體……」胤禛知，這是次打發李德全二百兩銀子的功效，一笑便進了。
御膳還沒有撤，樣子康熙沒有完飯就被驚動了。胤禛時，馬齊、方苞、張廷玉一個不缺，侍立在康熙身邊，鄂爾泰直挺挺跪在。
「沒情竟至於此！」康熙穩坐榻，兩隻手折子打開合，神情甚是躊躇，「祁德不說他，傳爾丹額魯特是跟著朕西征過的，怎麼仗打此一塌糊塗？」
張廷玉躬身說：「記當日皇詔，曾有確保糧，萬勿輕躁冒進的話。邊將貪功，忘掉主子叮囑，致有此敗局，甚屬恨。奴才愚見，此數名喪師辱國將，不應謚號，示懲處！」馬齊蹙額：「戰敗受辱回來，即使殺了，但他們寧死不屈，援絕盡，雖不功，卻仁。不賜謚，不足激勵後人啊！」方苞嘆：「馬齊說的是。謚，還是給的。打仗的奴才不懂，但古無百勝將軍，今徒懊喪是沒的，法子挽回。」
「你呢？」康熙盯著鄂爾泰問：「你是兵部尚書，朕聽聽你的。」
鄂爾泰叩頭：「據奴才，此次失利，緣故很。綠營兵年練兵，無實戰經驗，這是原因一；其二，統軍將領無帥才。他們當年追隨萬歲打仗時不過是營哨管帶，並沒有統籌全局才。更因昔年連戰連勝，有虛驕，不學無術，又不讀書，無兵法，這怎麼打贏阿拉布坦？阿拉布坦部卻一直在打仗！」
康熙默頷首，良久才說：「說的是。但老將圖海、趙良棟、周培公輩早已死了，還有像狼瞫、武丹這些人已年邁。若派將西征，誰當此巨任？」眾人聽了不禁面面相覷。其時康熙朝一代名將已經孑遺無存。打這種仗，不同內剿滅股綠林土匪，西北乃廣袤，水寒土瘠，處是戈壁灘，沙漠瀚海，阿拉布坦游牧部落，強悍難敵。萬一薦人不當，再弄像喀喇烏蘇河這樣的，不但薦舉人難當其咎，即便公，朝廷這一仗實在是輸不了。康熙見眾人啞口無言，不禁神色黯，怔怔望著外頭。當年己親統三軍，三次兵放馬，長驅萬，打葛爾丹魂不附體，計窮盡。今垂垂老矣，竟連個料理軍務的將軍選不來！著，舉拳狠狠捶了一己的腿。
主憂即是臣辱，眾人噗通一聲長跪在，方苞正勸慰，康熙卻抬頭來，眼中淚水直打轉兒，吶吶說：「……二次南巡，朕視察河工，與龍同乘一葉扁舟，於狂浪滔的黃河中悠遊在，一點不覺怎樣。今年六十五壽，坐龍舟泛昆明湖，竟頭暈目眩，幾乎不禮！即便退回十年，這點子朕己就料理了，不就這麼難為了你們！」他說的是實情，他在位五十七年，十五歲廟謨獨運，智擒鰲拜；十九歲力排眾議決意撤藩；三十二歲收復臺灣，連同三次親征，親臨七十餘戰，從沒有吃過誰的虧。今一個的阿拉布坦發難，卻奈何不了！方苞沉思良久，說：「萬歲不必傷感。臣不知兵，卻知兵是帶來的，將軍是打來的。據臣所知，靖西將軍岳鐘麒、四川巡撫年羹堯是驍勇善戰的悍將，缺一個統馭全局的統帥。既一時不合適人選，何不從皇阿哥裡挑一個來，趕赴西寧節制各軍。一時沒有全勝，且扼甘陝門戶，相機待變。阿拉布坦無志，不過蕞爾跳梁丑，無論國力、軍力、後援糧餉，根本不與我匹敵。相持日久，一定生機會滅此醜類！」
「兒臣願往！」胤禛突頭噗噗亂跳，血湧來，臉脹通紅，膝行一步說：「兒臣雖不知兵，按方苞所云，這個差使兒臣辦！有兒臣謹守西疆，父皇安枕高臥！」康熙的眼神似乎有點疲倦，盯著胤禛是沉吟，半晌才：「四阿哥，朕知你。你年輕時喜怒不定，在阿哥裡頭並不色。許是這些年讀書養氣，剛毅不改，卻穩沉持重了。你這些年辦理戶部、吏部差使，嫺於民政，不棄長就短。」胤禛此獎慰，中十分感動，叩頭泣：「知子莫父！兒年輕時確有此病，今已深反省改過。父皇若允兒請纓征，更當惴惴臨深谷，履薄冰。再有一請，兒臣既已改正，求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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