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奪宮 十一 史鑒梅忍辱圖隱身 小伯溫結黨謀篡逆

鼇拜回府邸,轎一落,人前來稟報:「班布爾善人、濟世人、泰必圖人、還有二爺、四少爺在東花廳暖閣候著您老呢!」鼇拜輕咳一聲,嗡聲嗡氣問:「遏必隆呢?遏必隆中堂沒有請嗎?」

人忙陪笑回:「遏必隆公爺說他身子欠安,容改日再來打擾。」「這老滑頭!」鼇拜裡罵了一句,嘴裡卻沒說什麼,一甩手逕向後頭東花廳走。他順著超手遊廊,踱著方步,一路走著,一路沉思,轉過廟,遠遠聽後頭水榭房暖閣裡吆五喝六,不熱鬧,不由皺了皺眉,加快腳步走了過來,見班布爾善、穆瑪、塞本、泰必圖、阿思哈、葛褚哈、訥謨、濟世幾個人,還有十幾個人或坐或立散在旁邊。兩個歌伎懷抱琵琶妖妖嬈嬈坐在宴桌旁,一個彈,一個唱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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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份情意說與你你不信,總疑奴的不真。手拿著紅汗巾兒撥燈蕊,誰說奴等的是旁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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音猶未落,緊接著就是一陣陣錚錚的急弦彈奏,另一個接口唱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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調皮賴臉的郎君,不許你再來敲奴門!冤呀,你若不是我頭,我早就抬手扎你一銀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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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邊唱,一邊手捏針的樣子朝席一扎。眾人不禁笑前仰後合。穆瑪怪笑著臉湊說:「!!我的奴呀,你就來扎我一銀針吧!」眾人又是一陣哄笑。濟世班布爾善是進士身,儒生身分,是捂著嘴忍住笑。

見這群人聚一享快樂,鼇拜裡一陣煩躁,氣哼哼走進來,一揮手趕走了兩個妓女:「這是什麼時候?不商議,倒有情玩婊子!」

穆瑪見他從兄滿臉不高興,便前湊趣兒:「阿兄,聽說你今兒個正法了蘇納海這三個兔孫子,我們——著實高興吶!」

鼇拜哼了一聲說:「你別高興太早了,說不定哪一連我帶你,咱們一連窩兒全叫提西市口,那才叫現世現報呢!你不,不是你在外頭幹的那些露臉的兒,我肯這麼鋌走險嗎?」

聽這沒頭沒腦的訓斥,穆瑪墮五霧中。忙:「我?沒幹什麼啊!」

鼇拜本是恨他不爭氣,情辦一件壞一件,見他強嘴越發來氣,遂冷冷:「沒幹什嗎?熱河圈,你調唆正紅旗鑲黃旗打架,還圈了皇莊一塊!又搶劫民女,搶的是皇母的親戚,你瞧你有耐!」說著便從手甩一折子來,「拿吧!皇今兒個問來,叫我難回話!」

穆瑪一聽是這兩檔子,裡嘀咕了:「哼,就這呀,至於嗎?跑馬圈,馬認識他娘的哪裡是皇的?當初搶那娘兒們來,你不挺高興?不那是你怕老婆,這會兒拿我氣筒!」是,他裡這麼,口裡卻說:「誰這麼賤,膽子倒不,告咱爺們頭!」

鼇拜一聲不吭,扶著椅子頹坐,無論身體精神,他今太累了。濟世忙前勸:「情總算已經過,世兄已經知過了,中堂何必為此過於煩惱呢?」鼇拜了一眼濟世,不冷不熱說:「情並未過。這我已弄清楚了,穆弟搶人的那,來打抱不平的,叫魏東亭,他母親是皇帝的母。你這兒就那麼容易拉倒?今日駕前已無君臣禮,恐將來難說有無葬身呢!」

「什麼沒有葬身啊?」忽廳後有人問。吃了一驚,抬頭時,是鼇拜夫人榮氏太君慢條斯理踱了進來。不過四十歲年紀,一手端著水煙袋,呼嚕呼嚕抽著,身後站著丫鬟替拿著火紙煤兒侍候。這丫鬟正是史鑒梅。鼇拜一向懼內,見發問不不答,當著客人子侄的面低聲氣陪笑又覺面子不來,哼了一聲,氣咻咻坐著一言不發。

穆瑪見嫂子來了,忙陪笑:「嫂子,是這麼回,阿兄正為鑒梅的跟我發脾氣。」榮氏從頭拔銀耳挖子,將水煙筒中一塊煙泥剔了來,「撲」吹了一口,說:「別再鑒梅鑒梅的了,現在叫素秋!這樣雅一點——老爺,你有一子年紀了,不是胡打海鬧的歲數了,烏七八糟的兒少!」

班布爾善見鼇拜仍舊不吭聲,就走前說:「鼇公,已至此,怒沒,不思量一個萬全策。」塞本忙:「不就鑒梅——哦,素秋——打發回,不就了結了?」

班布爾善格格笑了一聲,來獻計了。這個班布爾善本是清皇帝的宗室,輔國公塔拜的兒子,論輩分還是康熙未四服的本哥哥,因塔拜死時,奉旨輔國公世職傳給了老二,他反封了個三等奉國將軍,一子人就靠每歲祭祖光祿寺領那幾百兩世俸銀子過日子,中有些不痛快。鼇拜見他過寒磣,倒常周濟他。他因此對鼇拜十分感激。他是鼇拜的智囊,素來有「伯溫」稱,當聽塞本此說,便接口:「使不!我料太師已此料理清楚了,送回人,徒示其弱,授人柄,等於倒旗幟,再說,素秋在此沒鬧著回。太夫人待很厚,未必捨離開太夫人——」

「我是死不的!」站在一旁的鑒梅突發話。眾人聽了不覺一怔。「夫人待我恩重山,他們待我有什麼,拿鞭子抽著讓我拋頭露面賣藝,給他們掙錢,什麼德!」

眾人聽這話感意外,鼇拜忙問:「孫婆子不是你的親戚?」鑒梅冷笑:「親戚?您找來,我敢當面問,我們算是哪門子親戚?我十歲年,他們老魏門逼債,逼我父親投河,母親吊,一子妻離子散,魏太公說是父債子還,又我賣給走江湖的——這會兒安的什麼,來認親戚!老爺太太打發我走,我不敢違命,我己了斷此!」說著,竟抽抽咽咽哭來,榮氏忙安慰:「素秋,別哭,別哭,跟我回,我哪個敢來找你的兒!」說著一手拉鑒梅了。

目送們,鼇拜解嘲笑了笑:「那——果遏公蘇公再問此,我該怎麼對答?」班布爾善掏鼻煙壺嗅了一口說:「鼇公,在四位輔政中,索尼在一日半日內必死,那遏必隆八面玲瓏見風使舵,蘇克薩哈徒秉愚忠,手無實權,無算,皆不足慮。皇嘛——呃,愚為慮處正在於此。皇雖說是個孩子,卻頗有機不等閒視。外頭殺了倭赫,他便笞死吳良輔,掉鼇公最靠的耳目,但這是內廷法,鼇公忍了這口氣——接著他又調姓魏的御前行走。聽說君臣二人已經幾次微服訪,這些又突冒三臣奏折這。——這就像棋,國手布局,步步緊逼來了!」他頓了一,見眾人聚精會神聽,便慢條斯理說:「不過,優勢還握在鼇公手中。蘇納海三人被誅,在疆臣們了算是立了仗馬,不敢嘶鳴。他們清楚,當今是誰主沉浮——」面的話班布爾善覺有礙,難口,了,變這麼一句:「若有情亦老,鼇公當熟慮。」

這番話聽在座眾人同醍醐灌頂,無不悚動容。塞本不由中暗暗佩服遏必隆:「老傢伙不來,就怕是聽這些話。」著,身子向後邊靠了靠。穆瑪聽忘神。雙手一拍,說:「人明見,這盤棋輸了,什麼完了!依人見,一步該怎麼個走法呀?」班布爾善笑不答,拿眼瞟著鼇拜。鼇拜精細,見班布爾善不肯再談,忙改口:「皇恩浩蕩,永世不忘。,酒冷了,快飲這一杯!」

正說間,人捧了一個黃匣子來。當日康熙批朝廷的奏折裝在裡邊。按照順治留來的慣例,臣的奏折任何人不帶入邸。索尼病後,經太皇太恩准破了先例。現在索尼病危,命在旦夕,這二個「破例」,又轉鼇拜手。鼇拜漫不經接過匣子,將它打開,隨手拿一件,一便皺眉頭,犯了踟躕:「這——這——」

眾人見鼇拜此關注,湊來。鼇拜將折子遞給泰必圖:「蘇克薩哈請守先帝寢陵,皇有朱批,你念給聽,是什麼意思。」

一聽說蘇克薩哈求守陵,眾人意外,催著泰必圖快念。泰必圖從懷中取一副西洋水晶眼鏡戴,清了清嗓子朗聲念:「御朱批:『爾蘇克薩哈世受國恩,乃先帝顧命重臣,理應竭盡智輔佐朕躬,共業,為何此不倫不類語?著議政王杰書問他,朕躬究竟有何失德處,致使該臣不屑輔佐,辭政務?朝政有何闕失,該臣何不進諫補遺前守寢陵?該臣身受何種逼迫,置君國於不顧?』」

泰必圖讀一句,掀一掀眼鏡瞧瞧。班布爾善愈聽愈疑,眉頭皺愈緊。

鼇拜折扇一揮問:「子翁,你呢?」

班布爾善卻不答言,將頭搖搖。鼇拜會意摒退了左右,留了泰必圖、塞本、葛褚哈、訥謨、濟世、穆瑪七個人。穆瑪向來不服班布爾善,瞧他一臉正色,裡哼了一聲:「假諸葛!」

班布爾善見沒有外人,立身來說:「借中堂前箸,我為中堂籌!」說著拿一根筷子,蘸了酒,在桌子劃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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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上金殿鼇拜逞淫威 赴刑場大臣留清名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