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卷 驚風密雨 七 蟬脫殼皇帝宿逆旅 雀入林道長走單騎

化名楊隆的朱三太子,來了五華山,會見平西王吳三桂。不料,一言不合,惹吳三桂拍案,怒聲命令侍衛,將楊隆拿。

這一變倉猝,朱三太子被皇甫保柱隔座輕輕提了過來,順手一丟扔進兩個衛士懷裡,被反背雙手死死擒住。朱三太子的四個貼身隨從見主人被拿,叫一聲亮兵刃直取吳三桂,卻被守在跟前的皇甫保柱劍一格護住。十幾名侍衛有的架扶劉玄初,有的保護耿精忠、尚信,有的挺刃格鬥。霎時,列翠軒裡一片刀光劍影。

但戰局很快就分明了。朱三太子帶的這幾個人雖武藝很高,但吳三桂的侍衛非常悍勇,畢竟是眾寡懸殊,很快就被逼了列翠軒,吳三桂、耿精忠尚信從容坐在軒前觀戰。

夏國相見朱三太子這三、四個隨從在十個人圍攻還在拼死力戰。便走來三太子跟前:「叫他們住手,不,一刀捅死你!」

朱三太子雖被擒,仍是一臉倨傲色,此時刀橫在脖子,是微微冷笑說:「死,丈夫本份耳!做這副醜態幹什麼!」說罷高聲叫:「尚賢,你們吧,沒有什麼了不的!」話音剛落,那個叫尚賢的雙手一拱,高聲說:「少主兒保重,我們暫且了。吳三桂你敢動我少主一根汗毛,我叫你五華山立刻變一片火海!」說罷,四個隨從在刀叢中拔騰空,衝重圍。皇甫保柱喝一聲:「贏了我再走!」說著就挺劍追趕,卻被坐在一旁的劉玄初一扯住:「將軍,這裡頭的你不懂,你護住王爺就是了。」

吳三桂轉臉問朱三太子:「你今尚有何說,還敢無禮嗎?」

楊隆別轉臉冷冷說:「意我知,我意你知,此已,豈有他哉?」

「帶!」吳三桂鐵青著臉吩咐。

耿精忠望著朱三太子遠的背影,深思著說:「老伯,這個人不處置啊,留在五華山沒有處,殺了,放掉引朝廷疑。」

尚信撮著牙花子笑:「殺了算,反正死無對證,朝廷不會為這點子王爺翻臉。是老伯不殺他,了,別叫他逃掉。」

「玄初先生你呢?」吳三桂面帶著微笑,轉臉又問劉玄初。

「王爺中己有定見,又何必再問?」

「噢?」

「王爺這一齣『捉放曹』演不壞,連那位朱三太子來了,在坐的幾位,卻老實蒙在鼓裡!哈哈———」

吳三桂的不禁一沉,己的思竟被這病夫窺此清楚,真不不佩服他的計工。他點水煙,呼嚕呼嚕抽幾口,吐著煙霧說:「劉先生確是知己。趁這個姓朱的在這裡,你們幾個他朋友,二位賢侄他談談。」

「什麼『趁他在此』?」保柱墜五霧中,詫異問,「他逃我五華山?」

「三日後放了他!」吳三桂笑,「就請胡先生辦這個差吧,不過辦漂亮,連咱們裡頭的人為他病死了最。」

「方才耳目太,王爺這樣辦。」劉玄初見皇甫保柱胡國柱仍是一臉茫色,輕笑一聲,「這有什麼不明白的!此人活著比死了,放了比囚來強——」吳三桂放懷笑接著說:「對,就是這個意思,放他一條生路。讓他北京鬧,找康熙的晦氣。皇還顧什麼撤藩!」

夕陽的餘輝照著五華山,給樹梢、房頂,山與相接處鍍了一層玫瑰紅色。吳三桂咬著牙抬頭來,從牙縫裡迸幾個字來:「康熙,你等著瞧吧!」

※※※

康熙一行在澶柘寺「金蟬脫殼」後,已經離京七了。這是他當政後一次巡。祖孫媳婦加一個帶髮修行的蘇麻喇姑,坐了兩乘香車,由魏東亭、狼瞫二人帶著二十五個侍衛,一律青衣帽便裝騎馬護送著。很像是京裡王公眷屬城進香的模樣。穆子煦強驢子兩個侍衛送他們澶柘寺「郊祭」已罷,便招招搖搖護著空鑾輿回內。這場戲,倒做嚴密。

京後,康熙便命魏東亭打前站,每住宿的客店是先訂的,晚間一就住。康熙騎一匹青馬,扮做個少年模樣,奉著太皇太車駕徐徐行。虧了魏東亭不辭辛勞,前面訂了夜宿的店鋪,再飛馬回來迎車駕一同前行,一切飲食供應、佈防、護衛安排井井有條。因此,連太皇太不覺旅程苦。

其時正值早春,車駕一入太行,立刻覺寒徹骨。康熙坐在青鬃馬手搭涼棚向時,一條山間車蜿蜒伸向遠處。每日雞蛋拌料餵來的御馬一步一滑,鼻子裡噴嘶著白氣。夾兩旁的山積雪皚皚。一根根、一叢叢挺立的荊棘、山楂、栗子、野桃杏、野櫻桃在雪坡迎風顫抖,猶灰霧一般。細碎的浮雪被山口的勁風吹煙塵一樣在腳飄蕩。見行進遲緩,康熙侍衛了馬,拉著轡繩,推著轎車一步一步向前走。忽,前面的車停了來,太皇太掀轎簾探身問:「皇帝,氣很冷,累了吧?車來我們同坐吧。」

康熙的臉凍通紅,一手提鞭,另一手放在嘴邊哈氣,聽太皇太問己,興致勃勃將手中的馬鞭子一揚,笑:「您老人管坐著,孫子不冷不累。瞧這架勢馬就雪了。孫子正領略一『雪擁蘭關馬不前』的景色呢!」

太皇太仰臉朝望望,見彤雲四合,朔風勁,擔憂說:「怕走更慢了。」康熙笑:「不緊,今夜不了繁峙縣,我陪祖母就住一住沙河堡的店,魏子比咱們周。」

不一會兒,果散雪紛紛飄,先是細珠碎粉,愈愈猛,但見萬花狂翔、瓊玉繽紛,團抽球在風中飛舞。古人說「燕山雪花席」,殊不知這太行山的雪是「崩騰」落,渾渾噩噩、蒼蒼茫茫,宇宙被裹了雜亂無章的一團。張眼眺望,山朦朧、樹隱約、路淆亂、河蒼茫,難怪像李青蓮這樣的湖海豪客,對『拔劍四顧茫』了。康熙幼在皇宮長,入不過內城方寸,哪裡見過此壯觀的景象,高興手舞足蹈,一邊踏雪向前,一邊言語說:「惜了伍先生才,他若此,不知會做什麼詩呢!」狼瞫聽了忙說:「主子爺還惦著伍先生呢,惜他福命不濟,不常侍主子。」

正說間,魏東亭渾身是雪,迎面從山來。一邊給康熙行禮,一邊笑:「主子興致,這麼的雪還不肯車,前頭客店已安排妥了,今夜就住沙河堡。惜訂遲了些兒,店裡已經住了人,又不趕人。」

「那樣更!雪了。咱們快走吧。」

※※※

申末時分,一行人來滹沱河畔的沙河堡,康熙全身已被裹像雪人一般。他一邊翼翼踏著凍鏡面一樣的河面,一邊問魏東亭:「這個沙河堡,是哪個縣的面?」

「回爺的話,」魏東亭見已經進入人煙稠密的區,說話格外,含糊稱康熙為「爺」,「是繁峙縣境了,縣令叫劉清源。這個沙河堡是繁峙縣一鎮,今晚咱們就歇在德興老店,偏院住著幾個販馬客人,正院全包給了我們,爺管放。」

此時已入酉牌,照平日氣,早黑了。因了雪,雪光返照,街兩邊的門面還模糊見但街已無人跡。魏東亭在街口調度車輛,搬卸行李,安排關防。被驚動了的店主人提著燈籠笑呵呵迎了來:「這麼的雪,難為爺們趕路!我還是宿前頭一站了呢!裡面請吧。是咱這山野荒店,難比北京皇城子腳——有個照顧不周的請爺們包涵。」店主十分殷勤將店門推開,他們一行眾人讓裡面,高聲叫:「伙計們,爺台了。快打點熱水挨房送進!」

魏東亭忽發現,正院的西廂房內似有人影走動,站住腳步問,「怎麼,正院我不是已經全包了嗎,怎麼又住進了客人?」

「唉!沒法呀,住的是一個士一個讀書人,前一個時辰剛剛趕,沙河堡的店鋪裡人住滿了,這麼的雪,他們凍青頭蘿蔔似的,因此我就著膽安置了。在爺台有二十人,這院子有三十間房呢!」魏東亭聽著,臉色陰沉來,不等他說完便截住了:「不說別的了。就是文殊菩薩來,你將他們安置!」康熙聽了忙:「魏子,罷了罷了,左右是一夜,將就一吧,明早我們就了。」魏東亭滿臉笑容的掌櫃,不由火氣升,又不敢違了康熙,便:「主子說的是。我的訂銀一子就給他五十兩,住一宿再付五十兩,他開半年店掙麼?我們從北京一路來,還沒有碰過像他這麼膽貪的奴才呢!」店主被他訓尷尬,暗暗連聲謝罪:「不過已至此,不就攆人,是進香拜佛人,方便處且方便嘛。」

這邊正在爭執,西廂房門「呀」一聲開了。走一個年輕士,手持拂塵,背插一七星劍,十分飄逸清俊,打個稽首說:「店人住!難居士有幾個錢,就買這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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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風雨來幕賓逞口舌 是非至堂主闖銀殿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