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卷 玉宇呈祥 二十八 巡奉天武丹猛如虎 滯隆化士奇療御疾

隔了一日,康熙的車駕由東直門京,向北進發。因為先有旨意,不許禮部興師動眾肆鋪排,所皇坐了一輛曲柄黃蓋的綠呢暖轎騾車。侍衛中穆子煦留在京師護侍太子,武丹帶了二十名精悍侍衛簇擁著康熙迤邐行;李德全架著海東青一幫內監騎馬跟著,索額圖明珠跟在轎車後聽招呼;魏東亭高士奇尾隨斷後,這兩個人是康熙的腹,一個學謙遜、藹沉穩,一個滑稽智、博學廣才,他們倆一邊揚鞭行路,一邊相互談,不時便結為友了。

四後,車駕了古北口,來了遼闊的蒙古草原。康熙是在內生,在紫禁城裡長的,平日慣了櫛比鱗次的房舍,曲徑幽深的巷,雖曾在京畿山西一帶巡視過,那關內山河,總不免給人一種狹窄、閉塞的感覺。等了長城,放眼一望,草樹連綿、狐兔競奔,見茫茫草原,高廣。一陣清風吹過,雲動樹搖,百草伏波,真讓人耳目一新!康熙在轎車裡坐不住了,興致勃勃跳來,在草蹦跳了幾,像個孩子似的哈哈笑,「!真是春風爽人啊!」

武丹笑呵呵說:「主子!奴才十五年沒來關外了,瞧著真是親切,再過些時嫩草長來,那才真叫呢!」

康熙接過一個侍衛手中弓箭,一躍跳了專為他預備的青駒,牽韁繩一抖,輕加一鞭。那馬本來蒙古,此時見了草原,真是魚水,就撒歡兒兜了個圈子,長嘶一聲狂奔。魏東亭雙腿一夾馬肚,風馳電掣般趕過護駕,駿馬飛奔處,十幾隻黃羊,兩隻狸子被驚「呼」的一從草叢中竄了來。康熙一見,忙從箭囊中抽一支雕花狼牙箭搭在弓,扯滿月一般,「嗖」的一聲了,一隻黃羊應聲翻倒在草窩裡,打個滾兒不動了。

康熙在馬揚弓笑,「李德全,快放朕的海東青!東亭,你素倫從北邊繞過。武丹,你愣什麼?西邊堵住——高士奇跟著朕來撿獵物——其餘的東邊,不叫牠們跑了!」

眾人高聲笑著答應一聲,散開來圍捉這群沒命奔逃的野牲口,李德全解開縛在臂的海東青,那獵禽尖嘯一聲,雙翅展開,足足八尺有餘,見牠直沖雲霄,在盤旋一個圈子俯衝來,早已按倒了一隻黃羊,伸鋼鉤一樣的爪子抓住羊頭皮,撲幾翅,竟牠提二十幾丈高!侍衛們歡呼雀躍,齊聲叫「!」海東青卻將那羊直摔來,又尋捉獵物。

高士奇白面書生,哪見過這種場面?顧張著嘴呵呵笑,一邊跟著康熙手忙腳亂瞎張羅。

康熙將剩餘的四、五隻黃羊趕逃進一個山溝裡,回頭對趕來的武丹,高士奇侍衛說:「甭追了。這時分,再有半個時辰就黑了,網開一面,饒了牠們吧!」

話還未完,那幾隻黃羊急箭般又從谷口狂奔來,竟不顧有人,奪路走。康熙正詫異時,武丹搶前吼一聲,捉住康熙手臂向己身後一扯:

「主子留神,有猛獸!」

正在嬉笑的高士奇被他這一聲嚇身子一矮!康熙回頭,並無動靜,笑罵:「武丹,你炸的什麼屍哪——」話說半截便嚥住了,康熙已感座的馬在簌簌發抖。

武丹的神色剎那間變猙獰怖:「主子,奴才是關東馬賊身,這見了!」他回過頭吩咐一個侍衛,「快,叫虎臣人,其餘侍衛保護皇眾位人。」

話音剛落,亂石後草叢中刷刷一陣響動,一隻斑爛猛虎探頭來,斗的虎頭高昂,發粗重低沉的一聲長嘯,幾匹馬竟嚇一子軟癱在,閃康熙踉蹌一步方站穩了。高士奇驚臉沒有血色,新來的一個侍衛張玉祥嚇一屁股坐在,卻被武丹一提,劈頭蓋臉就是一個老的耳刮子:「主子還在這裡,你就嚇沒魂了?」

康熙這時已鎮定來,瞥一眼張玉祥,冷冰冰吩咐:「拔掉他的花翎!」

老虎爬了岩石,這時才見牠的全身足有七尺長!黃緞子一樣的毛色,見牠懶洋洋伸了一前爪,彷彿漫不經似的了面前這幾個人,將一根五尺長的尾巴直豎來,齜牙又吼了一聲,這一聲,三外是聽見的,幾匹馬全驚了一灘泥,不死不活伏在。

武丹叫一聲:「護主子!」便「刷」的一將袍子甩草叢裡,提了一口氣,慢慢向老虎走了兩步。老虎像知他來意不善,將兩條前腿一伏,後高聳來,頭左右一晃「呼」的一,便竄了過來,正與武丹撞個滿懷。

一場驚動魄的人虎搏鬥開始了。老虎粗的雙爪沒頭沒臉猛抓武丹,武丹機靈轉換步法,與老虎格鬥,他在關外已是武林高手,當了康熙侍衛,又跟著鐵羅漢史龍彪學藝三年,有一身練就的硬功夫,再加他體魄熊,腸狠毒,竟赤手空拳與猛虎幹了,幾掌打過,武丹打紅了眼,怪叫一聲撲,竟虎緊緊抱一團,他一手死死摟著老虎脖子,另一隻手運紅砂掌,向老虎腹、肋間猛擊;那老虎張著血盆口,卻因武丹與牠緊貼著身子卻咬不著,情急,老虎便前爪後爪連扒帶抓,武丹身牛皮鎧甲的後背被牠撕一條一條,腿部被抓流了殷紅的鮮血。

就在這時,魏東亭已經趕,見康熙侍衛在呆呆,便厲聲喝:「哪有你們這麼辦差的?這功夫還有思陪著主子瞧熱鬧?快主子架後邊!」他放眼,見武丹已老虎滾在一,將一片草壓倒了,便不動聲色從綁腿中抽了一匕首,湊近了老虎。又,這虎渾身毛皮鮮亮愛,說不定康熙這張虎皮呢?所不敢亂手,在一個翻滾時準了,便向虎頭猛扎一刀,再翻過來便住手,此往返三、四次,虎血、人血狼藉滿,那老虎漸漸沒了氣力,被武丹一翻身壓在身,卡住了脖子,幾個侍衛一擁,有的扯腿,有的腳猛踢,那老虎已毫無反抗力,一任眾侍衛痛毆,素倫乘機拽了已經累半死的武丹。

夜幕在草原降臨了,侍衛們搭了牛皮帳篷,燃了熊熊篝火,他們烤著黃羊、虎,發陣陣誘人的香味,高士奇、索額圖明珠與侍衛們興高采烈說笑著吃嚼。康熙從帳中來,在春寒抖峭的風中適意伸欠一身子,望著野茫茫、黑沉沉的草原神。魏東亭見眾人沒跟著,忙掀開帳篷來,見康熙沉吟不語,遂笑:「主子,外頭風,瞧這說不定還雪,請回罷。」

「唉,今這場震驚,讓朕了很。來,遇,手中沒人是不行的啊!」

「皇聖明在,朝中猛士謀臣、爪牙將比歷朝歷代,有過無不及,皇不必此感慨。」

「不,虎臣,西域古來雖屬華夏版圖,但叛服不常,甚難駕馭,朕,西征役為千古未有偉業,是,千錘打鑼,一錘定音,談何容易!派誰當主將呢,見猛士、爪牙還是太少啊!哎——今兒個高興,不這些煩了。東亭,朕察了你幾,覺你似乎有,這次來京,不單是為了見見朕吧?」

魏東亭望著康熙模糊不清的面孔,暗欽佩康熙的眼力:「主子說的何嘗不是?奴才罪了人,在南京有點坐不住,北京見主子,便兒訴訴苦。」

康熙突哈哈笑:「哦,就是你折子寫的,伊桑阿他們,哦——還有——你不必說了,朕裡有數,安辦你的差,萬有朕來做主,朕就你這麼一個奶哥哥,豈輕易讓人踐了?」康熙說很動情,魏東亭聽了這話,中一陣酸熱,一串淚水順著臉頰流了來。

康熙站了一會兒,覺有點冷,正回帳,聽見東邊有人哭泣,正詫異間,魏東亭卻說:「主子,這必是張玉祥。他今兒被皇摘了花翎——」康熙一怔,默默踏了荒草走過,站在抱頭飲泣的張玉祥身後,緩緩說:「張玉祥,你哭什麼呢?變倉促,驚慌失措是人常情,你向武丹他們幾個陪個罪,就說朕說的,待後有功,一定准你將花翎掙回來。」

※※※

早春二月,在江南已是繁花似錦,就是沿黃河兩岸,是杏蕊吐芳的時候了,但塞北高氣冷,依舊寒氣難當。康熙一行離開古北口的二,突變了,白毛風裹著雪粒、雪片,時驟沙狂奔,時玉龍柱,鋪蓋降落來,這就是東北人常說的那種「煙兒炮」。康熙因貪程趕路,冒了風寒,頭昏身熱,懶動彈,雖有高士奇在身邊殷勤照料,無奈過了黑山縣,一路俱是荒村店,飲食醫藥均不周備,身高熱竟退不來,幾個扈從臣急熱鍋螞蟻一般。眼快隆化鎮,眾人方鬆了一口氣,高士奇合掌念佛:「阿彌陀佛,歹鎮會有個生藥鋪的!」魏東亭接口說:「放吧,隆化鎮我來過,有兩生藥鋪呢!」

聽說鎮子有藥店,高士奇放了,在馬對索額圖:「唉,我怕主轉了傷寒,奉又祭奠皇陵,又會見蒙古王公,怕主子吃不消。」

隆化鎮有一千戶人,滿爬犁印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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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 嚴軍紀施琅責賴塔 念勳勞康熙慰虎臣目录+书签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