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部 秣陵春 第二章

回晚晴軒,一件是開一個西洋來的鐵箱,這個鐵箱暗碼代替鑰匙,來回轉對了才打開;在這世界此刻已有他一個人開這鐵箱,李鼎在,愛妻一定會有遺書留給他;且一定置在這隻鐵箱中。

果所料,一開了鐵箱,便發現一張摺疊著的素箋,打開來一,面有八個字:「清白身來,清白身。」

全神貫注在追索愛妻死因的李鼎,立刻,並且斷定,字裏行間隱藏著一樁姦情。這八個字是明跡,是告慰丈夫。

李鼎震動了!明明是逼姦不從,羞憤盡。雖保住了清白身,畢竟受了辱。是那一個惡僕,膽敢此?李鼎裏在:這個人不難打聽;是打聽了何置於死又不為人所知,免醜外揚,卻是頗費思量的。

但不論何,那顆已非飄飄蕩蕩,毫無著落;加實在是太累了,所一覺睡二日中方醒。

醒來一件的,便是叫柱子打聽那逼姦主母的惡僕是誰?不過,他裏是此斷定,對柱子卻不甚麼說甚麼;因為瞭解與感受不同,會使人覺他太武斷,中太無邱壑,或許會輕視。

「爺」,丫頭伺候他漱洗時,柱子在窗外回話:「老爺吩付,有幾處緊方,爺趕緊走一走;吃了飯就門,老太太、老爺那裏,等拜了客回來再,免耽誤工夫。」

「吧!」李鼎問說:「是那幾處方?」

「撫台、兩司、蘇州府,還有長、元、吳三位縣老爺。」柱子又說:「老爺又吩咐,爺現在是五品官,禮節別錯了。」

「那,」李鼎問說:「派誰跟了?」

「派的錢總管。老爺說,派別人不放。」

有錢仲璿確是放了;「吧!吃了飯就走,早早回。」李鼎說:「你別跟了!你進來,我有話告訴你。」

丫頭伺候慣了的,遇這樣的情形,便知爺有不願旁人聽見的話跟柱子說;所避了開。

及至柱子面前,李鼎卻又不知該怎麼開口;了一會,還是泛泛的一句話:「奶奶的,你聽了甚麼沒有?」

「喔,」柱子精神一振,是突一件緊的神氣,「我聽福兒說,紳二爺這回是特意躲了開的;紳二爺說:鼎爺回來了,果問鼎奶奶那檔子兒,他不知該怎樣說?不溜吉。」

「有這話!」李鼎怕是聽錯了;回一遍,柱子的話,每一個字是清楚的;則「紳哥」必是知真相的了!

既他知真相;別人當知,「柱子,」李鼎說:「奶奶死冤枉!決不是甚麼身子不;是太貞烈了的緣故。奶奶待你不錯,你替報仇;兒打聽,千萬別露聲色!」

「是!我懂。」

「你打聽很容易。不過先別問人,等有人拉住你,問京裏、問熱河的情形,你講完了,再問裏的情形,慢慢提奶奶的死。你懂吧?」

「我懂。」

※※※

雖打聽情形不,但一半印證一半猜,李鼎覺慢慢接近真相了。

逼姦這一點,致斷定,確有其。那午,鼎奶奶在後房洗澡,當時四個丫頭,一個生病、一個告假、一個呼呼睡、一個在廚房搖會;有人逼姦,必在此時。但逼姦的決不是甚麼惡僕,否則,「老爺子」早就了處置;「紳哥」亦不必為難必須避開。

定是在蘇州的族人或是親戚。李鼎在裏一個一個數;浪蕩色的雖有幾個,但沒有一個了晚晴軒。

那麼會是誰呢?李鼎不斷在;尤其使他惑不解的是,據柱子說,一打聽鼎奶奶的,似乎沒有一個人願意談,則何有此諱莫深的態度?

深宵倚枕,聽一遍遍的更鑼,正在發愁不知何方入夢時,忽聽窗響,接著又聽低微的聲音在喊:「爺,爺!」

「誰?」李鼎問。

「柱子!請爺開開門。」

這樣的深夜,柱子會來求見,是緊急;李鼎趿著鞋走來拔閂開門,見柱子臉陰鬱怕。

「怎麼啦?柱子。」

「爺,輕一點!」柱子還回頭了一。

李鼎驚疑滿腹,回身坐在床沿;柱子進門,輕輕將房門關,走床前輕聲問:「後房沒有人吧?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我——。」柱子說了一個字,沒有聲音了。

「怎麼回?」李鼎有些不耐煩:「有話怎麼不說?」

「我剛打聽一個消息,奶奶死的那午,老爺在水榭外面撿一支奶奶的碧玉簪子,親來送還奶奶,正就是琪珠在廚房搖會的那時候。」

不等他語畢,李鼎已當頭著了一個焦雷,震他五臟六腑在翻騰;但他直覺排拒任何將他父親與他妻子連在一的說法。「誰說的?」他問:「一定是弄錯了吧!」

「不錯!」柱子的聲音很低但很堅定:「老爺還帶著一本賬,概是跟奶奶算;這本脹傍晚才由琪珠送回來,是三兒經手收的。」

李鼎方寸亂,裏像吞一條毛毛蟲那樣難受。但是他還是不願接受這個實。「有人見沒有?」他問。

「據三兒說,他們是遠遠跟著,老爺進了晚晴軒才散了的。」柱子又問:「爺不是問過琳珠,怎麼說?」

「說前一晚坐更,那睡了一午,甚麼不知。」

「恐怕沒有說實話。」柱子停了一,又補一句:「今是『琳姐』了!」

這話像是在李鼎前搗了一拳,疼他說不話來。

「怪不紳二爺躲開了。八兒他知這件;怕爺問他,說不,不說不——。」

「你別說了!」李鼎暴喝一聲;一掌打在柱子臉。

這是的委屈,柱子捂著臉,兩行眼淚慢慢掛了來!

「柱子!」李鼎撲過抱著他,痛哭失聲。

※※※

李鼎像換了一個人似,沉默寡言,從無笑容,幹甚麼不勁。這種改變,令人詫異,但一,便意會,無怪其!

有一個人詫異愈來愈甚;李老太太!

「怎麼回?鼎!幹嘛悶悶不樂的!」

「沒有!」

「還說沒有!你真為我眼花連你臉的氣色不清楚?快告訴我,為甚麼?又鬧了虧空,轉不開了,是不是?」

這卻不必否認,點點頭不聲。於是李老太太叫人開箱子,給了他一百兩金葉子。這倒還不錯,無奈一不再;李鼎見了祖母必裝臉,這跟他父親發覺他抑鬱寡歡卻不敢問原因,是同樣的痛苦。

「鼎啊,」十一月初一,李老太太問:「你媳婦兒那回來?」

「快了!」

「那一?」

李鼎了一答說:「等我寫信問一問。」

「怎麼著,還寫信問啊!你不會派人接?」李老太太立即又改口:「不!你己一趟了!」

李鼎無奈,答一聲:「是!」

「冬至快了。冬至似年!再說,就過年了,少等你媳婦兒來料理。你明就走吧!」

「那,」李鼎找這麼一個理由:「門挑個日子。」

「不挑!從今,一直冬至,是門的日子。」

「是!我明就走。」

眼前,不過一句話就搪塞;但冬至前,從那裏變一個活的鼎奶奶來?李鼎一直不願意跟父親見面;這一不不當面請示了。

「你別著急!」李煦言安慰:「從明,不必見老太太,問來就說你已經走了。冬至還有十來,總法子來?」

法子在那裏?李鼎不知過少遍了;一點頭緒沒有。不過李鼎不願說,誰闖的禍,誰傷腦筋;且等著了。

在李煦,一件做的是叮囑凡了老太太面前的人,是一致的說法:「鼎爺南京曹接鼎奶奶了!」那知百密一疏,有個極伶俐的女孩,忘了關照。

這個女孩今年六歲,名阿筠,的父親是李煦的胞侄,書讀很,人幹,在李一輩中,望器,所頗李煦的器重。那知在阿筠三歲那年,染了時疫,不治亡;妻子侍奉湯藥,染了疫氣,接踵歿。父母雙亡的阿筠,便由李煦帶在身邊;先是四姨娘帶,後來因為聰慧人,加眉目畫,已宛人的雛型,為李老太太所鍾愛,幾乎一不見阿筠便吃不飯,所索拿搬在老太太後房住,呵護,說阿筠是老太太的「活盆景」。

六歲的阿筠,已很懂,知「鼎嬸兒」死憐;消息是瞞著老太太的,從不敢一句嘴。但老太太逼著孫子接孫媳婦,不在面前

(本章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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