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來是錦兒向石媽有話有東西代。代的東西是二十兩銀子，一塊麝香；話一句：「另外的藥，你己配吧！」本來還帶了一支舊珠花，讓拆線重穿，藉遮鳳英的眼睛，今當不必此一舉了。
石媽亦是照不宣，無須問，有個願，「錦姑娘，」陪笑說：「說南京織造府跟皇宮一樣，不容易來一趟，總讓我開開眼。」
「本來就是皇宮嘛！」錦兒淡淡答說：「等你繡春的病治了，少不會讓你開開眼界。」
答了這兩句話，錦兒不容說，站身來就走；繡春卻在堂屋裏攔住了：「錦兒，你無論何晚再回！」哀求似說。
錦兒面有難色，久才說：「這樣吧，我吃了飯走。」
繡春知，必是震二奶奶還有很緊的差遣；延午後回，已是擔著很的干係，便點點頭說：「，我讓我嫂子弄幾個菜。」
「不！不！」錦兒攔住說：「吃飯是假，兒說說話是真。你請你嫂子陪客吧，我有些話告訴你。」
石媽倒很知趣，聽這話，搶著說：「陪甚麼？我哪算是客？我這會就街，順便藥配了回來。」
繡春怕不認識路，將寶喊了來，給了他十來個銅錢，讓他陪著石媽街，一再關照：別走遠了！在近處逛逛。後關了門，轉身笑：「這個老幫子，真受不了。」
「有這種人，才幹這種；受不了受的。」錦兒招招手說：「你來！奶奶有樣東西給你。」
於是兩人回繡春屋子裏，錦兒將一個手巾包解開來，裏面是一個錫盒；揭開來，已泛黃的棉花置著一隻吉林人蔘。
「二奶奶說，這是真正老山人蔘，給你陪嫁。」
單單人蔘來陪嫁，似乎希罕；不過細一，不難明白，是怕服了石媽的藥後，失血過，來滋補。是不肯明說已。
「我，人蔘不是亂的。既有這番意，你就收著再說，等吃了藥，果身子太吃虧；我跟二奶奶說，找夫來給你。」
「我己知，身子我吃虧。就是那一陣，來害怕。」繡春不勝依戀說：「我真你在我旁邊！無奈，是辦不的。」
「是阿！就是辦不。不過，跟你嫂子說破了；會照應你的。」
繡春點點頭，語還休遲疑了一會，終於問了來：「二爺怎麼樣？」
「你是說，太太鳳英叫了，代了你的後？」
「是啊！」
「那還說？彆扭鬧今還沒有完。」
「鬧今還沒有完？」繡春蹙著眉說：「那不鬧知了嗎？」
「不！是暗底較勁，表面不來甚麼，當著人更是有說有笑；一回房裏，二爺的臉就拉長了，摔東西，尋罵人。」
「罵誰呢？」
「還不是那班丫頭子倒霉！有一連我罵了。」
「連你罵了！」繡春不勝咎歉：「怎麼呢？你又沒有惹他。」
「故意尋嘛！」錦兒倒是那種來覺笑的神氣：「有一請客，忽來那一套酒杯——。」
「那一套酒杯？」繡春打斷的話問。
「不就是那套會『怪』的酒杯嗎」
這一說繡春來了，「是那套從東洋帶回來的，甚麼『暗藏春色』的酒杯不是？」說：「那套酒杯我收樓了。」
「怪不！我遍處找，找不著；二爺就咧咧喇喇罵：『我就知，你們齊了跟我過不！是我順眼的，你們就不順眼，非它弄丟了不！』又指我臉問：『為甚麼二奶奶的話你句句聽；我二爺的話你就當耳邊風？』」
「這不是無理取鬧嗎？」繡春問：「你怎麼回答他呢？」
「我理他幹甚麼？倒是二奶奶不過了，從裏屋走來說：『你那套色鬼的酒杯，是我叫繡春收來了。你二爺順眼的東西，我們敢它弄丟了嗎？果即時，有派人繡春接了回來。不過，你先跟太太說一聲兒！』二爺一聽這話，跳來就吼：『你就會拿太太這頂帽子壓我！』不過跟放爆竹一樣，那麼一響；說完了掉頭就走，甚麼沒有。」
繡春覺笑，但笑不來。裏不免有些難過。不過，知，今，除了硬膽四字外，不有別的法；希望順順利利過了二月初二，因此對震二爺夫婦鬧彆扭一，還問。
「二奶奶呢？說了甚麼沒有？」
「不著說甚麼！二爺這種樣子，早就料了，一再跟我說：『你別理他！反正這件咱們沒有做錯；繡春嫁，就行了。』」錦兒將臉色正一正，說己說的話：「繡春，你千萬爭氣，幫紳二爺立業。運氣是假的，己進是真的；女人嫁了人會走幫夫運，就怕福不知，總覺不意，一晚怨恨，尋生非，丈夫正走運的時候，會倒霉，哪裏還有幫夫運？你當不會；不過我怕你太幹、太強，凡不肯讓紳二爺吃虧；那樣幫夫又幫過分了，不是甚麼。」
「我知。」繡春握著錦兒的手，很誠懇答說：「我不會跟二奶奶學的。」
錦兒深深點頭，「你說這句話，我就放了。從明，我每會打發人來你。」突，「你存在帳房裏的那筆款子，我跟張師爺說過了，提來；張師爺說：是每個月十五的日子。就在十五提了，算利息方便些。」
「那就託你。」繡春將存摺了給錦兒，很高興說：「這筆錢我分四份；己留一份；一份給我二嫂；一份半孝敬我爹；還有半份給我那個不賢惠的嫂。錦兒，你這麼分派不？」
「很！」錦兒站身來說：「明兒一早，我仍舊打發次來過的那個老婆子來你。你吃點兒甚麼，我讓捎了來。」
「我——，」繡春偏著頭了說：「那種顏色像鼻烟，帶點苦味的西洋糖，叫甚麼？」
「你怎麼這玩意？那叫朱古力；次四老爺帶回來兩盒，說是皇賞的。孝敬了老太太一盒；老太太留著給芹官；芹官還不愛吃，這會兒不知還有沒有，你的造化吧！」
※※※
「二嫂，」石媽跟著繡春這麼叫，「藥是齊備了，還一樣東西，個新馬桶。」
「喔，那現買。」王二嫂一色，「這麼晚了，又是正月裏，還不知辦來，辦不來？」
「二嫂，這費你的，務必辦。為甚麼呢？」石媽放低了聲音說：「果有東西來，我伸手撈；另外包埋掉。這樣子，不就穩當了嗎？」
「啊，啊，不錯。」王二嫂：果料理不乾淨，傳風聲，王二嫂的姑養娃子，怎麼還有臉見人？
「那，請二嫂就吧！我來配藥。」
藥是從三藥店裏配來的，一一檢點齊全；石媽找躺在床的繡春，一戥子。
「戥子沒有。」繡春問：「幹甚麼？」
「秤藥。」
「有平，是一樣的。」
「平，我不會。」
「二嫂會。」
「有了。」石媽說：「你來幫我了。」
等繡春將平架，石媽便將錦兒帶來的那塊麝香取了來，放在秤盤裏。
「姑娘你秤秤，重？我總有五六錢。」
繡春一秤才知是震二奶奶秤了來的；恰是五錢。
於是石媽利剪，剪五分一；藥，又繡春，躊躇不定。
「石媽，」繡春不由問：「是那兒不妥？」
「我在琢磨、麝香該少？」石媽擡頭又繡春，「姑娘，平時身子很結實吧？」
「嗯！」繡春答說：「我從來沒有病過。」
聽這話，石媽毫不遲疑又剪一塊，繡春秤很仔細，砝碼校平了，是兩錢三分。
「兩錢三分就兩錢三分。」石媽說：「你的身子結實，經住。」
聽這麼說，繡春裏不免嘀咕，「石媽，」怯怯問：「怎麼叫經住？」
「你的血旺，來一點不緊。」石媽說：「藥力夠了，就來快。」
「喔，」繡春又問：「服了藥，早晚才會來？」
「不一定，有的快，有的慢；反正有一夜工夫，無論何就會來了。」
「那就早點服藥吧！」
「是的。我是這麼，最半夜裏來，省亮了驚動左鄰右舍。」
繡春裏忽浮一種警悟：己的終身——這件人人來是的喜，甚麼已妥當；甚麼放，今唯一的關鍵，是肚子裏的這塊，順順利利拿來。
在，這一點石媽必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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