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部 茂陵秋 十四

由於李的有了轉機,因筠官的行止未決,錯過了隨幫北的機會;一批在一個月後。胡三奶奶倒高興,留彩雲住些日子;是阿筠很難應付。

「底那一嘛?那一才四姨娘。」

「快了!快了!」彩雲話來敷衍;話不真,有在態度認真;一再重複,一再加重語氣,每次應付來,兩頰發痠,吃力很。

「鼎爺是!底怎麼樣,來封信啊!」

這胡掌櫃特進來告訴︰「消息是不!聽說李有個很有面子的管姓錢,了刑了!」

「為什麼?」胡三奶奶吃驚問。

「為的追問李有什麼東西,寄存在什麼人。」

聽這話,彩雲警惕;等胡掌櫃一走,便跟胡三奶奶商議,「二姊,」說︰「李不是有十二顆東珠,我寄給姊夫了?照今這樣子,倘或追這裏來,不是平白害了你們一。我,果不走,我搬。」

「搬那裏?」胡三奶奶使勁搖頭,「你別胡主意,不緊!我風險經。」

「不!一點兒的。」

兩人爭持不決,派人將朱二嫂請來;了個主意,不管阿筠願意不願意,送南京曹最妥當。

「不肯的。」

「你傻了!」朱二嫂說︰「你說回蘇州,怎麼知。等知,人已經在曹了;哭、鬧有人哄,你的千斤重擔是卸來了。」

彩雲還在猶豫;胡三奶奶卻說了一句︰「我,有照姊這個辦法。」又因為關礙著東珠的,不足為外人,決定請丈夫親蘇州一趟。

於是胡三奶奶將丈夫請了來談這件。胡掌櫃對李目前的境遇,遠不妻子瞭解;此刻一面聽,一面問,等將前因後果,弄清楚了,卻有了個新的法。

「咱們雖談不跟李攀情,底不拿他們當普通的客戶待。李遭了這場禍,總點力,幫點忙,才安;今他們不是湊銀子補虧空嗎?我,我替他找個主兒,那十二粒珠子賣掉,對他們倒有點處。」

「對!」朱二嫂接口︰「妹夫的話很實在。」

「你找著主兒嗎?」胡三奶奶問。

「有是有一個。就不知這十二粒珠子的價錢。」

「那辦。」彩雲說︰「姊夫了蘇州這番意當面跟鼎爺談一談了。」

「是的,我這麼辦。」胡掌櫃問︰「還有什麼?沒有了,我櫃料理,明兒一早就動身。」

「有件,我跟姊夫商量。」彩雲問︰「送筠官南京,我就此往北走了,不知走通走不通?」

「怎麼走不通?一過江,往北一條路,經徐州山東,一過德州,就是直隸省境。」胡掌櫃一說︰「南京往北的鏢車;時候我替你託人。」

「謝謝姊夫。」彩雲問說︰「姊夫那回來?」

「一,來一。前後三工夫;從明數,四,一定。」

※※※

胡掌櫃是三深夜回來的。彩雲還跟胡三奶奶在燈閒話,阿筠似睡非睡伏在膝;這時聽丫頭悄來報,急於知蘇州的情形,便將阿筠推醒了說︰「睡吧!不早了。」

「是不是胡三爺從蘇州回來了?」阿筠揉著惺忪的雙眼問︰「咱們那一回蘇州?」

「是的,是的,快了!你先睡吧;一覺睡醒,就有準日子了。」

阿筠將信將疑了床;彩雲替掖緊了被,放帳門,捻油燈,懷著一種彷彿禍臨頭的不安預感,匆匆趕回原處,一胡三奶奶的臉,便知己的預感不虛。

不由主身子發抖,問卻又情怯;底還是由胡三奶奶告訴說︰「李完了!」

「怎麼?」彩雲從打顫的牙縫中擠一句話來︰「是抄?」

「是早在抄了!」胡掌櫃答說︰「還治罪。」

「是他們爺兒倆?」

「鼎爺倒不在內,有位沈師爺,還有個姓錢的管;說是京裏指名辦的人。這還不說,最慘的是,眷口發賣;賣了錢抵補虧空。」

「眷口?」彩雲愣了一會問︰「是那些人?丫頭、子?」

「那。還有,」胡掌櫃的聲音低了來,似乎不忍口似,「李的幾位姨奶奶在內。」

「什麼?」彩雲聲問說,怕是己聽錯了,「幾位姨奶奶,跟丫頭一樣,由著人買?」

「不是!」胡三奶奶不斷搖頭,「你有慘、淒涼!做官人有什麼?李人,從前揚州來管鹽的時候,那份氣派!誰知今連幾個姨太太會保不住?這話說不會教人相信!」

「是就有那樣的。」胡掌櫃接口說︰「現在就不知是就發賣,還是送京裏?」

「姊夫,」彩雲突激動,「這是陰功積德的時候,你就李的幾位姨娘買來吧!」

「我是這麼說!不行。」胡三奶奶皺眉頭,「說是什麼整批賣,不單挑誰?整批一百口人;身價還在其次,這一百口買來怎麼辦?」

「又是旗人!」胡掌櫃接著妻子的話說:「又是旗人!蘇州的茶坊酒肆,這兩在談這件;說是吃慣慣的旗人,誰敢招惹。樣子怕解進京。」

「解進京又怎麼辦呢?」

「這,」胡掌櫃說:「你是從京裏來的,應該比我們清楚。」

亂麻的彩雲,定神細了一會,終於來了;男丁不知,婦女是賞給王公臣為奴為婢;或者送進宮,在西苑有個洗衣局,旗人叫它「辛者庫」,在那裏服洗浣雜役。還記聽李紳說過,八貝子的生母,就是辛者庫的身。

「唉!」彩雲嘆口氣,怔怔胡思亂了一陣;忽記一句緊話:「姊夫,你見著鼎爺了沒有?」

「見著了。人脫形了!我問他筠官的;他說,他不知怎麼辦?又說,怎麼辦!」

「那麼,那些東珠呢?」

「為難就在這裏!」胡掌櫃很吃力說:「鼎爺的意思,我這會兒還沒有通。他彷彿不願意連東西跟人一給曹——。」

「慢一點兒,姊夫。」彩雲問說:「鼎爺是說,果筠官送曹,他贊。珠子不必給曹。是這樣嗎?」

「是的。致是這麼個意思。」

「珠子呢?給誰?」

「他吞吞吐吐說不清楚,彷彿是咱們替他擔個責任。」

「咱們替他擔什麼責任?」

「這個責任了!」胡掌櫃非常為難,「我有一;鏢局子有百號吃飯,我真擔不這個責任。」

彩雲明白了,李鼎的意思,等於是這十二粒珍貴的東珠,寄頓在胡掌櫃。這是個極重的罪名;倘或機不密,牽累在內,豈止傾蕩產?難怪胡掌櫃為難。

「那麼,姊夫,你不是說替他脫手嗎?」

「現在情形不同了,人果知李已了,就不會敢這些東西。就算夠脫手,變了現銀,果寄頓在我這裏,一樣是件不了的。」

「那怎麼辦?」彩雲說:「有連人帶東西,一送曹。」

「是的!」胡三奶奶說:「有這樣辦最妥當!」

「妥當是妥當。是,又彷彿不是鼎爺的意思。」

「你答應他了?」胡三奶奶問:「答應替他收著?」

「沒有明說,不過彼此裏有數兒了。」

「你你!」胡三奶奶埋怨丈夫:「你做一向乾淨俐落,怎麼在這緊關頭,糊裏糊塗,不話說清楚。」

「唉!太太,你沒有見鼎爺那種神情恍惚,哭沒有眼淚的樣兒!果你見了,不不順著他的意思敷衍他!」

胡三奶奶不聲;彩雲不有什麼說,三個人是愁容滿面,萬般無奈的模樣。

「暫且一再說。」胡掌櫃此不處理的處理,「許明辦法來。」

「或者,」胡三奶奶說:「給縉二爺;他們己弟兄,總不會錯。」

「這倒是個辦法。不過這一來,就專人護送二妹妹了。」

「專人就專人!」胡三奶奶接口:「就你己辛苦一趟,沒有話說。」

「不必這樣!我歸我走;東西請姊夫有便人捎了了。」

「再談吧!總個妥當辦法。」胡掌櫃突說:「聽,像有誰在哭!」

彩雲凝神細聽,臉色變,「是筠官!」說著,衝屋。

果,是阿筠站在那裏,淚流滿面,瑟瑟發抖;胡掌櫃夫婦趕了來,映著月色,那模樣,異口同聲驚呼:「怎麼啦?」

不問還,一問反讓阿筠「哇」一聲,索哭;彩雲又疼又憐又急,一摟住埋怨:「

(本章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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