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衣服在太陽裏曬過兩，拿藤拍子拍淨了灰，在空屋子裏晾冷透，該收回樟木箱了；那知打開一口空箱子，震二奶奶就發覺少了一樣東西。
「那本冊子呢？」問錦兒。
「甚麼冊子？」
「還有甚麼冊子，不就壓箱底的那玩意兒嗎？」
「怎麼？」錦兒一驚，「我還為二奶奶收來了呢！」
震二奶奶一聽這話，很著急。原來找的是一冊秘戲圖——不知誰行來的說法，春冊鎮邪，箱子裏有了它，「鐵算盤」算不走的；又說辟火，相傳火神祝融氏是個老姐，子潑辣無比，但底是未嫁的閨女，一這「羞死人麼哥」的玩意，嚇退避三舍。因此，震二奶奶所置貴重物品的箱子裏，有此物。
「我那裏收了來？沒有！你別的箱子。」
收皮貨的樟木箱，一共四口；其餘三口空箱中有，「就少這麼一本！」錦兒困惑：「是那裏了呢？沒有人來過呀！」
深閨艷秘，流落在外；震二奶奶像那些輕薄男子的口吻：「喏！曹震二奶奶的東西；你們有風流！」
轉念此，汗流遍體，「不行！」說，「非找不；你查一查！」
明知別的丫頭、老媽絕不敢拿，還是找了來問；果，一個個斬釘截鐵否認。
「那麼！」錦兒問：「前，晌午那一會兒，有誰來過？」
凝神細，你說一個，他說一個，算來的，一共有七個人來過。
「二奶奶！」錦兒回來，悄悄說：「怕是芹官拿的。」
震二奶奶當頂轟了一個焦雷，「了不了！」說：「這讓四老爺知了，會他打死！就是老太太瞧見了，是一場風波。趕快，趕快找春雨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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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今年十七，比芹官五歲。進府那年才十三歲，已是人的樣子了；沉靜、靈巧，懂眼色窺伺，曹老太太個唱本甚麼的，總是不等開口，就裝眼鏡的荷包找了來，有那妒忌的，背後說會拍馬屁，笑笑不聲；若是誇獎兩句，必是惶恐不勝的樣子。就這與人無忤，有功不伐的這份德，為冷眼旁觀的馬夫人所中了；跟震二奶奶商議，跟曹老太太春雨專門照料芹官。
那是前年的，芹官十歲。旗人的子弟，十歲就拉弓「壓馬」，預備「比棍」當差了；是，芹官是曹老太太的「命根子」，留在房裏不放。每塾是廝在中門口等著接；放了學仍舊送中門，丫頭老媽捧鳳凰似送老太太面前，由此就很少中門了。
馬夫人跟震二奶奶不止提過一次：「人一一了，跟些丫頭混在一；等知識一開，不知會鬧甚麼笑話來。有個靠住的人託付才。」
「難！」震二奶奶總是這樣回答：「咱們這位爺，變著方兒淘氣；靠住的人老實，降不住他；降住他的，又怕他裏不服，一吵一鬧讓老太太知了，嘔不完的氣。必有這麼一個德耐，管住他，還叫他服的人才行。」
春雨恰就是這麼一個人。震二奶奶認為馬夫人挑不錯；曹太夫人欣相許。馬夫人還特為將春雨找了來，說了許腹話，籠絡備至；還特為關照震二奶奶，從的月例銀子中，另提二兩津貼，津貼春雨。
兩年來，效著，芹官除了不愛唸書外，若說待人接物的規矩，真是懂了不少，那是春雨循循善誘功。最使馬夫人滿意的是，照料芹官的居，無微不至；每學，親送中門，對廝必有一番話代；書包外，另有一個衣包，燠寒溫涼，該換該加的衣服，在裏面，再無受涼受熱、飲食不慎致病的情形發生過。
因為此，芹官發育極；十二歲的孩子，像十五六歲的少年。這一來，馬夫人又有隱憂了！
震二奶奶知的這個隱憂；為此，對那本春冊是不是落在芹官手裏，格外擔。等將春雨找了來；卻又不知何開口，怔怔望著春雨。
春雨卻突間臉紅了；紅耳朵根。震二奶奶為訝異；凝神靜了一回，恍悟！但不足為奇，反正總有那麼一遭；不知是怎麼的手？這裏，深感興趣；不由綻開了詭秘的笑容。
在異樣的沉默中，春雨的頭一直低前；連的跳清晰聞。這就不但是羞，且在害怕。震二奶奶，像這樣是問不甚麼來的；就問來了，己當人的身分，不不管，但一定難管，倒不暫且莫問。
於是說：「沒！你先回吧！」
特為叫了來，卻又沒，這不透著蹊蹺？春雨明知有話未說，卻虛故，不敢說一句，答應一聲：「是！」釋重負踩著碎步，走急；錦兒發現的影子，留說兩句話，沒有攔住。
「怎麼！是芹官拿的不是？」
「錦兒，」震二奶奶答非所問：「我春雨是破了身子了！」
錦兒吃一驚，「二奶奶從那裏來的？」說：「不會吧？」
「一副賊虛的樣子！」等震二奶奶將的所見，細細說了後；錦兒亦覺深為疑，是，「是跟誰呢？」問。
「還有誰？是芹官。」
「芹官！」錦兒失聲說：「才十二歲啊！」
「生壯，發育，十二歲開智識不是甚麼稀罕兒。老皇的一個阿哥，就是十三歲生的。」震二奶奶又說：「你一趟，詳詳細細打聽明白了來告訴我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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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當宜從那本春冊談；錦兒的法是，這樣的，千萬冒失不，有話套話，步步為營踩進，那知剛開一句口，春雨就的話打斷了。
「你還來問我！」滿臉脹通紅，恨恨說，「是你們主子奴才害人！這種東西是混丟、混丟的！」
錦兒先是一楞，會過意來，隨即笑了，「怎麼啦？」問：「怎麼害人？害了你啦？」
春雨是話一口，便知失言；不過做向來不悔，沉吟了一會，臉的紅暈漸漸褪，平靜說：「你晚來，我告訴你，告訴你一個人。」
「你放！我不會隨便跟人說。不過，二奶奶那裏，不瞞；其實瞞不住。我跟你實說吧，二奶奶已經來了。」
「我知！」春雨低著頭說：「二奶奶那雙眼睛再毒不過。」突抬頭又問：「喔，前我聽人說，你有喜信兒了；那真是喜啊！」
原來錦兒已為曹震收了房——為了繡春，曹震跟他妻子打饑荒。震二奶奶不管怎麼說，肚子不爭氣，在提「不孝有三」，理總是虧了些；所不不讓他「弄個人」。
來，有錦兒最合適；錦兒不願。震二奶奶了的工夫，才將說動。曹的規矩，丫頭收房，生了子女才改稱姨娘；錦兒有了喜信，便意味著快有正式的身分了。所春雨說是「喜」。
「沒有的！不知是誰在嚼舌根？倒是你——。」錦兒本來說：「倒是你，倘或芹官跟老皇那樣，十三歲生個兒子；那一來，老太太說不定會你比震二奶奶還重。」這個玩笑開太早了些，所縮口不語。
晚來浴罷納涼，三更時分才派一個丫頭問春雨，此時，是不是太早？春雨懂的意思，叫丫頭帶回來的話是：晚點不緊，或者就睡在那裏了。
這是打算著竟夕深談。錦兒便跟震二奶奶回過一聲，直三更過後，才悄悄來雙芝仙館——芹官所住的那座院落。
「睡了？」錦兒往裏指了指，是指芹官。
「早睡了。來，這裏坐。」
春雨在梧桐樹設兩張藤榻，備了瓜果清茶，剛一坐定，丫頭便又送來點，「你真我當客人待了！」錦兒說：「別張羅了！讓們睡罷！」
春雨點點頭，吩咐丫頭說：「這裏沒了！叫楊媽睡；今晚不『坐夜』，門閂了；錦姑娘今睡在這裏。」
不應該在這個院子裏的人打發走了；原本面對月光的春雨，走過來坐在錦兒旁邊。兩人是背光，誰不清楚誰的臉，說話就方便了。
「那午，從你們那裏順手牽羊偷了那缺德的玩意回來，一人躲在書房裏偷，我先還沒有留意，後來他臉通紅；當他受了暑，摸他頭，又不怎麼燙。問他是怎麼了，又支支吾吾說不來。這一，我留了神了，半夜裏醒過來，前屋燈還亮著；我特為從屋子外面繞窗口，倫偷兒往裏一瞧。你知他在幹甚麼？」
「幹甚麼？」錦兒答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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