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僕倆騎馬門，貴興先了馬，左手拉韁，右手叩門；應門的正是賽觀音。
於是貴興回身，將曹震的那匹棗騮馬的嚼環拉住；曹震翩馬，前後望了一，無人注意，隨即一閃身進了門，隨即聞一陣香味，恰正是有些餓的時候，不由嚥了嚥口水。
「二爺那的？」賽觀音一面虛虛掩門；一面問說。
「前午。」曹震問說：「五福蘇州了？」
「是的。」賽觀音答：「四老爺進京，派人來催布；五福急不了。一時說不盡，回頭慢慢告訴二爺。」
「你媽呢？病點沒有？」
「還不是帶病延年。」
賽觀音娘一母一弟。胞弟尚未娶親，販茶為業，住在茶行的辰光；老母風癱在床，雇了個極老實的中年孀婦，照料的飲食居。房子是三開間，前後兩進；賽觀音回娘總是住二進，與一進隔斷另有後門進，既隱秘又方便，是個幽會偷歡的方。
等領著曹震剛在堂屋中坐定，貴興跟著了；賽觀音便即說：「兄弟，你儘管那裏逛逛；晚再來接二爺。馬拉了回吧，黑騎馬不便，回頭雇轎子走了。」說著，塞了塊兩重的碎銀子他手裏。
「說是！回頭坐轎回了。」曹震吩咐：「你三更來接。」
「回頭走後門，門有根繩子，拉一拉我就知了。」
貴興答應著走了。賽觀音送他後門；又將通前面的門了閂。曹震寬放；等賽觀音一進門，先就抱住親了個嘴。
「急甚麼嘛！反正有咱們倆了。」賽觀音推開他問：「你是先喝茶，還是這會兒先喝酒？」
「喝酒吧！我肚子有點兒餓了。」
「沒有甚麼東西吃，就是一個八珍果子貍。」
「甚麼叫八珍。」
「我不知，藥鋪裏說的；反正八樣滋補的藥料就是了。」
說完，轉身，先端來一個托盤，杯筷酒壺外，是四個碟子，買現的冷葷、板鴨、薰腸類。再又端來一個極的一品鍋，就是八珍果子貍，湯清水，爛泥，曹震嚐了兩筷，連聲讚。
剛酒斟，突門鈴響了；曹震不由一楞。
「必是貴興有甚麼話忘了告訴二爺了。」賽觀音身說：「你請安坐喝酒！我瞧瞧。」
打開後門一，意料；竟是曹世隆！賽觀音便不讓他進門；堵在門口問：「有甚麼嗎？」
「我那筆借款的利息，過幾才送來。」
「過幾？」
「不十。」
「吧！」賽觀音說完，便待關門。
「還有話！」曹世隆一舉手撐在門，「五嫂子，今兒還通融我十兩、八兩的。」
賽觀音跟曹世隆很熟，但僅止於相熟已。曹世隆倒是一直在打的主意；無奈賽觀音有主宰，不願招惹這些油頭粉面的儇薄少年，這時便冷冷答了一句：「前帳未清，免開尊口。」
曹世隆碰了個釘子，臉色不；正在思量何應付時，賽觀音已退後一步，預備動手關門的模樣。這未免太不講情面了！越發惹他不快。就在這時，發現賽觀音回頭了一；曹世隆中一動，隨即便了來時路所見：貴興騎一匹馬，牽一匹馬迎面過。莫非曹震就在這裏。
「五嫂子，」他說，「你別關門，讓我進。我有話跟你說。」
「有話明再說；今我裏有堂客，不留你了。」
一語未畢，現了曹震的影子；他是賽觀音久不回，不免奇怪，悄悄走來探望，那知剛一現身，便跟曹世隆打了個照面！
這個場面太尷尬了！三個人的感覺是差不的，奇窘外，還有濃重的不安；曹世隆比較見機，趕緊說：「原來二叔在這裏跟五福談公！二叔請便；我跟五嫂子說兩句話就走的。」
曹震，既讓他撞破了，倒不不敷衍他；在不是與賽觀音在床，少還掩飾。
於是他說：「五福蘇州了，說這時候回來；我在這裏等他。五嫂燉了隻果子貍請我；一個人喝酒沒意思，你來正，陪我喝一鍾！」
「不，不！二叔一個喝吧，我還有。」
「有甚麼不了的？來吧！」說完，他先轉身回堂屋了。
見此光景，賽觀音有了一套說法；埋怨的語氣說：「我不容易弄了隻果子貍；不容易震二爺請了來，讓他喝高興了，五福有開口求他。讓你來這一攪局，不完蛋吉？」
「你不怪我；你早說震二爺在這裏，我不進來了。」
「哼！」賽觀音一面讓開身子；一面冷笑，「你真不開竅！」
曹世隆站住腳，凝神了一說：「你放！局是我攪的；我還這個局面圓過來。」
說完進屋。賽觀音為己預備的一副杯筷還沒有動過；請他坐了來，為他斟了酒，隨即退了。
「聽說二叔回來了，料這兩正在忙；等二叔閒一閒，再過請安！」曹世隆舉杯說：「我敬二叔，給二叔安。」說安，一仰脖子，一杯酒乾了。
「差使越來越難當了。」曹震喝了一口酒，嘆口氣，「累一點算了甚麼？」
「虧二叔，不，四太爺那樣的名士派；早不知碰了頭少釘子了。」
「你知碰了頭的釘子？」曹震著他問：「你聽誰說的？」
曹世隆他的神氣，才朝廷對曹頫不滿，是件忌諱的；頗悔失言，掩飾著說：「我不過胡猜亂；有二叔在，面面照顧了。那裏會碰釘子？」
「全靠巴結。像五福，一直抱怨活兒太少；是了他又頂不來。現在還蘇州搬救兵；說今晚回來，不知回來，回不來！我不等他了！咱們喝完這杯酒，一走吧；有話明再說。」
很明白的，他是不願落個柄在人手裏。曹世隆，他真的一走，賽觀音為丈夫求些甚麼，必落空；曹震因為他撞破，中一定懷恨，將來求他派個甚麼有油水的差使，亦就休。一罪了兩個人，這件糟特糟，趕緊表明跡。
於是他說：「五福今一定會回來！二叔不稍等一會兒；我確是有約，先跟二叔請假。」說著，便站了來。
「不！一走。」
曹震伸手抓他的膀子；一沒有撈著，見曹世隆已跪在他面前了。
「你這是幹甚麼？」
「公緊！二叔不為了避嫌，不等五福。」曹世隆手指著罰咒，「果我不識體，不知二叔的苦；打這裏，胡說八，打雷劈，教我不死！」
「何必，何必！」曹震趕緊伸手相扶，「沒有嫌疑避的；你不必太認真。來，來！」
「我是表表我的。一向著二叔！我娘老跟我說：你震二叔巴結了，不愁沒有頭日。二叔，你老倒，我不處處護著二叔？」
「說，說！你明白，我拉你一！」
這時在隔室全神貫注，細聽動靜的賽觀音，翩現；裝不知情說：「酒恐怕涼了，我換熱酒來。隆官陪震二爺喝一杯；五福快回來了。」
「對不！我告辭了。」曹世隆彷彿很認真，「真的有個非不的約會。二叔知的。」
聽最後一句，曹震接口，「你就放他走吧！」他說，「在你這裏一喝酒的日子總還有。」
「正是！」曹世隆湊著趣說，「五嫂子那杓子的手藝，是早就了名的；秋風一，野味了，趕明兒個我弄它幾個山雞、野鴨子，麻煩五嫂子料理了，陪二叔喝幾杯。」
「啊！」賽觀音指著他說，「說話算話噢！」
「我向來說話算話，尤其是孝敬我二叔，更不敢意；不五，你，一定辦。」
說完，又向曹震請個安，為辭別。賽觀音為了關門；跟在身後送他。了後門口，曹世隆站住腳，有幾句話跟賽觀音說。
「五嫂子，剛才我跟二叔罰了血淋淋的咒，你聽見沒有？」
賽觀音不便承認，答一句：「何必罰甚麼咒？」
「不！一定罰；不罰不明跡。五嫂子，你儘管放了！我曹世隆不是半吊子。你們別為我掃了興；果此，教我裏不安。真的，五嫂子，我這話是打窩子裏掏來的。」
似浮滑的人，說一句誠懇的話，最容易讓人感動；賽觀音連連點頭，「早知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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