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曹頫，緊接著有件，便是安排芹官兄弟學。
首先是選定書房。西堂除了正面的楝亭外，陸續添蓋了幾座房子，震二奶奶早中了坐西朝東，題名迎紫軒的三楹精舍，一提來，曹老太太首先贊。因為一早學，晴日滿窗，有欣欣向榮氣象，足鼓舞學生。後窗西曬，夏嫌熱，但搭涼篷，亦就不礙。迎紫軒書房，還有個處是，走廊南端，隔著一段甬，有一扇角門，開門，便是預備朱實榻的綠靜齋，往來非常方便。
「方便倒是方便，雨總還不免打傘。」曹老太太說，「我添蓋一段雨廊吧！是敬重先生的理。」
震二奶奶本就將這件很鄭重，現在聽曹老太太的口氣，更不敢怠慢；隨即代，立刻找了織造衙門的木匠來，限期三，蓋一段連接迎紫軒走廊與角門的雨廊。
「書房裏碼添三個人。一個老些的，照料內外；一個廝，專門伺候先生。」震二奶奶躊躇著問：「老太太、太太，伺候書房是丫頭呢，還是書僮？」
「我丫頭。」曹老太太說，「芹官有阿祥；伺候先生的是個廝；再加個書僮，三個淘氣猴兒聚在一，吧，甚麼花樣耍來。」
「我覺丫頭。不過，這個丫頭很難挑，一穩重，不太老實，不壓不住那兩個廝；二肚子裏有墨水，不連書架取部書不會。」
「一點不錯，一點不錯！」曹老太太連連點頭，「誰是既穩重，又識字，挑了伺候書房。這比平常的又不同，挑中了加的月例。」
「老太太、太太這一說，我倒一個人；不過，怕主子不肯。」震二奶奶含蓄說。
「我了。」馬夫人說，「另外拿一個跟換，不就行了嗎？」
「這——，」震二奶奶遲疑著說，「添人，就為難。」
原來曹因為今非昔比，在兩年前就定一個規矩，各房的人，准減，不准添。原來兩個的，果有一個或者遣嫁，或者病故，或者犯了錯被逐，就不再補人；除非本來有一個，因此無人，便由人的一處，撥一個過。因此，震二奶奶覺為難。
「例不破。」曹老太太說，「由我這裏撥一個替換。」
聽這話，震二奶奶不聲，抬眼馬夫人，亦保持沉默。兩人從眼中取默契，知彼此的法是相同的。
「怎麼回？」曹老太太問，「莫非有甚麼關礙？」
「我是怕誰不願替換。」
「我先跟老太太說，中的是誰？」馬夫人低聲說：「季姨娘那裏的碧文。」
「老太太明白了吧，」震二奶奶接口說：「別說萱榮堂的『四季』，怕掃院子燒火的丫頭，未見肯伺候。」
「那由不們主。」曹老太太向震二奶奶說：「你先跟季姨娘商量、商量；肯不肯放？」
「不肯肯。」震二奶奶答說，「情擺在那裏，有碧文最合適；況棠官又是碧文照料慣了的。」
「己兒子分，說不定肯委屈——。」
「反正，」震二奶奶搶著說，「碧文白伺候書房，晚仍舊回那裏，沒有甚麼不便。就是碧文辛苦一點兒，不過加了月例，沒有甚麼話說了。」
曹老太太沒有聽來，震二奶奶存不再替季姨娘補人；覺的話有理，點頭說：「就這麼辦吧！」
接來便談伙食「酒食先生饌」，格外豐盛，決定每個月六兩銀子，給廚房辦；朔望添菜，或者設席奉請先生，另外開帳。
「兩個學生怎麼樣？」馬夫人說，「我不中午陪著先生吃一頓，省往來費時。」
「那樣伙食就加錢了。」曹老太太說。
「不！」震二奶奶接口說：「反正芹官原有己的飯菜，中午那一頓，合在一了。」
「這告訴廚房，兩桌飯化在一，六菜一湯還是六菜一湯，中午、晚一樣，是中午碗已。」
「一點不錯！」曹老太太深有同感，「果中午有學生陪先生吃，菜就添幾樣，顯不是敬重先生的理。」
說一句，震二奶奶答應一句。談妥了，回便派人將碧文找了來，開門見山告訴，調派伺候書房，月例加二兩銀子，不過是個「兼差」，了學仍回季姨娘那裏，比較辛苦，問碧文的意思何？
「震二奶奶抬舉我，我願意，辛苦一點兒算不了甚麼！不過，請震二奶奶跟我主子說一聲；怕——。」
碧文沒有說，震二奶奶須追問：「怕甚麼？」
「震二奶奶知的，」碧文苦笑著說，「我主子不是痛快的人。」
「哼！」震二奶奶冷笑一聲，「不痛快，不肯放人，讓跟老太太回。敢不敢？」
「我是怕另外個人替換。」
「前年定的規矩，各房准減人，不准添人；果一定個人替換，老太太說過了，就從那裏撥一個人來。我跟老太太回，秋月撥了頂你的窩兒，消受了，消受不了。」
儘帽子壓人，碧文倒不免替季姨娘委屈；見此光景，震二奶奶暗暗感嘆，碧文忠耿耿，實在難。為了安慰碧文，便換了緩的口氣解釋。
「其實，那裏沒有少，早晚有你在；你了書房，總還有丫頭支使。今光景艱難，總體諒；再說，裏這麼人，就你挑了伺候書房，是做主子的面子，就委屈一點兒，應該開。你說我這話呢？」
「是！」碧文接受了的法，「我回跟我主子說。」
「對了！我不必找了，就你給說了。你說是老太太的意思。」震二奶奶又說，「且棠官有你照應，一舉兩便，不是很的嗎？」
「是，」碧文深深點頭，「這麼說，我主子一定再不會說甚麼！」
「那！你就吧，我等你的回信。」
等碧文一走，震二奶奶還是不放，派一個很伶俐的丫頭，裝串門子，聽聽季姨娘說些甚麼。
不久，丫頭回來覆命，據說季姨娘為抱怨，說「柿子揀軟的捏，」震二奶奶專門欺負。碧文苦苦相勸，的嗓子卻越來越；結果將碧文惹惱了，打算來跟震二奶奶「辭差」。這一嚇壞了季姨娘，反倒低聲氣跟碧文賠不是。
震二奶奶又氣、又笑；等碧文來回話說季姨娘已經同意時，故意問一句：「你主子沒有說我專會欺負！」
「沒有，沒有！」碧文一迭連聲說。
「你開導開導你主子，別那麼糊塗！果覺我欺負了，我就索欺負欺負。」震二奶奶接著說：「兩個學生中午陪先生吃飯；芹官是有己的飯菜的；棠官怎麼說？我回明老太太，每個月扣二兩銀子的月例津貼廚房，算棠官的一頓中飯。那裏喊冤！」
「震二奶奶知眼兒糊塗，又何必生的氣？」
「我才不生的氣，懶理。說真的，碧文，是你的分，不跟計較。」
「震二奶奶這麼說，我真當不了！」碧文確有不勝負荷的感覺。
「沒有甚麼當不！你就照現在這個樣子，識體、知歹；將來總還有抬舉你的日子。」
碧文一時不，震二奶奶會何抬舉。反正抱著不、不躲懶；不爭先、不落後，我行我素的宗旨就是了。
因此，淡淡謝了一聲；隨又說：「震二奶奶果沒有別的吩咐，我告辭了。」
「後開學，咱們書房瞧瞧。」
迎紫軒，聽乒乒乓乓，木匠正在搭建雨廊；派定照料書房的管何誠——何謹的胞弟，急忙關照木匠別弄那麼的聲音，後迎了來，請個安靜候問話。
「我書房，布置怎麼樣了？」震二奶奶一面走，一面問：「先生那搬過來？定了日子沒有？」
「我問過震二爺了。後開學，當就搬了來住。晚備一桌飯請先生。」何誠答說：「已經通知廚房了。」
「喔！」震二奶奶，廚房的菜，似乎怠慢了先生，回頭還斟酌。
這樣著，人已了迎紫軒；進門就一張極的花梨木書桌，十分氣派，但桌的文具，尺寸不甚相配。
「硯臺、筆筒換！換最號的。」
「是！」
接著北首一間，南向供著「君親師」的牌位；兩面疊著書箱，一部「全唐詩」；一部「佩文韻府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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