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實剛踏進門，碧文便已發覺，搶著迎了；說一聲：「放學了！」隨即打門簾將堂門開直。
「放學了。」朱實照例答這麼一聲，先回臥室；那知一進堂屋，眼前便一亮；頭隨即浮一陣又驚又喜的感覺。
一瞥間，已相當清楚，一個年齡較長，體態豐腴，梳的頭卻不是旗人的「燕尾」，是漢妝的墮馬髻。這是婦人裝扮；當不是那一房的姨奶奶，是通房的丫頭。
再一個削肩纖腰，眉間似蹙非蹙；角似笑非笑；眼中似冷漠、似關切，正是他一見就動的春雨。
「原來有客，」他說，「請坐請坐！」
於是碧文很快引見：「這是震二奶奶那裏的錦兒姊姊；跟春雨是我特為請來，幫忙換窗簾、換門簾的。」
等說完，錦兒隨即襝袵為禮，含著笑方方說：「朱五爺！」
「錦姑娘！」朱實抱著拳答禮：後著春雨說：「兩位請坐！」
「不坐了吧？」春雨著錦兒說，意思是「朱先生」已經，就該走了。
「不，不！」朱實急忙挽留，「怎麼我一來就走了。承兩位來幫忙，我還沒有謝呢！」
「說朱五爺謙虛禮。果！」錦兒答說，「朱五爺是我的貴客，幫著碧文來照料照料，是應該的；就謝該碧文謝，何朱五爺來謝我們。」
「虧碧文姑娘照應；我應該謝。來、來，請坐了說話。」
「就這樣很！朱五爺請坐吧。不，我們告辭了。」
朱實，曹的規矩很重，連幾十年老嬤嬤在主人面前一張矮凳；丫頭們決無當著客人，公坐理，就不勉強了，告個罪坐了來。
這時碧文已替他倒了茶來。桌是早就置著一個果盤的，順手將蓋子一揭；朱實一見正來招待「客人」。
「兩位請！」朱實抓了一玫瑰松子糖放在朝錦兒這面的桌角。
「我己來。」春雨開口了，走過來抓了一瓜子在手裏，拈一粒送入口中，聽清脆的「閣落」一聲，兩片瓜子殼已吐在另一隻手中了。
正當他不覺關注著春雨時；錦兒開口在發問：「朱五爺在這兒住慣、住不慣？」
朱實定定神答說：「若說這裏還住不慣，我不知那裏才住慣了！」
「別的還；我在，」錦兒遲疑了一會，終於帶著些頑皮的笑容說了來：「就是師母沒有在這裏，難免寂寞。」
「不，不！我是在外客慣了的。何況又是在本，回很方便。」
「朱五爺來了有半個月了吧？」
「快二十了。」
「回過幾趟？」
「一趟。」
「那，」錦兒笑：「像太冷落了師母。」
朱實略微有些困惑，才初見面，便問他們夫婦間的關係，似乎冒昧了一點。但臉是有點奇，似乎不挑逗的神情；再春雨碧文，兩個人很注意在聽，表情卻不同，春雨平靜，碧文卻跟己一樣，似乎有些困惑。
困惑的不解；平靜的不測，朱實更覺春雨思。對於錦兒的話，卻笑不答。
「師母一定很賢慧。」錦兒唯恐他又不肯回答似，釘著問了句：「是不是？」
「總算難為。」朱實點點頭。
「幾位少爺姐？」
「一男一女。」
「『一男一女一枝花』，了吧？」
「的是女孩，今年十歲；男孩剛剛斷奶。」
「這樣最。」錦兒說：「姐姐夠幫著做，照應弟弟；省了師母。」
「是啊！內人身體很弱，長鬧病痛，虧有個女孩。」
問完了朱實的兒女，又問他的老親；已是父母雙亡，墓木早拱，他除了妻子兒女外，唯一的親人是遠嫁在山東的姐姐；次山東，就是為了探親。
這些話是錦兒問了他才說的。春雨不明白何對他的世，特感興趣；己是懶聽，且惦著芹官，所悄悄拉了錦兒一，示意告辭了。
誰知錦兒恍不覺；於是春雨找個空隙，插進說：「朱五爺教了一的書，必是累了；咱們走了吧！」
說完，不等有所表示，便走往門口站定；錦兒無奈，告辭。朱實很客氣送們；辭既辭不了，又不動手攔阻，讓他送門口。
「走！」碧文在送，「我不遠送了。」
「你跟我們客氣來了。」錦兒笑：「倒是做女主人的樣子。」
碧文臉一紅，「送你倒送壞了！」窘笑著，「真是『狗咬呂洞賓，不識人。』」
錦兒沒有答話，笑著說一句：「改再來朱五爺。」
「歡迎，歡迎！」他的眼風在春雨臉掃過；視線碰個正著，急忙閃了開。
春雨很困惑，不知他何有這種受了驚的眼神？不過念頭剛剛轉；就讓錦兒的話它扯開了。
「你不是棗餅的模子嗎？我替你找來了，有兩種；你我那裏挑。」
「改一吧！」
「何必改一？順路情就辦了。」
春雨，芹官此時必是在萱榮堂，稍為晚點回不緊，便點點頭，表示同意。
「春雨，」錦兒問：「你這朱五爺怎麼樣？」
這一提來，春雨正有話說：「你簡直人五百年前的老祖宗，問了。我不懂，你幹嘛會有那麼的興致？」
「你倒猜一猜呢？」
春雨的臉色很平靜；仔細一，有些明白了。
「你是替人做媒？」
錦兒的眼睛，立刻發亮，「你猜了！」很勁說：「咱們琢磨琢磨。」
於是兩人口中不語，裏默默盤算著同一件。
錦兒那裏，曹震夫婦不在，一個是還沒有回來；一個是萱榮堂了。錦兒首先叫丫頭兩副棗木雕的棗餅模子取了來，讓春雨挑。
「不挑，兩副我。」
「我叫人替你送。」錦兒吩咐丫頭說：「你找劉媽，幫你兩副模子送雙芝仙館，給蓮；你說春雨姊姊在這裏，興晚點才回。」
等丫頭一走，春雨跟著錦兒了屋子裏；一進門便坐了來，「罰了半的站，有點兒累了。」脫了鞋，手握著穿了白綾襪子的腳，捏了兩；抬眼向錦兒問：「你是打算替碧文做媒？」
「除了還有誰？」錦兒答：「憑良說，咱們這一堆裏，就數最委屈！幹，情又，肚子裏還有墨水，將來隨便配個廝，有惜？」
「雖說配廝，底一夫一妻。」
「雖說一夫一妻，底不過配廝。」錦兒又說，「嫁了朱五爺，不見沒有一夫一妻的指望。」
「指望著誰呢？指望朱太太一命嗚呼？」
「你不聽朱五爺在說嗎，朱太太的身子很壞，一晚咳不停，那是癆病。不是我咒，怕活不長。」
「就算活不長，不見碧文扶正。」
「在人為。」錦兒很有握說：「換了你我，你倒，果碧文又賢慧、又幹；人是做的，是拿扶正。」
「我倒不這麼。」
「！」錦兒立即接口說：「我再說個理，你一定會聽。兒女還，另外替他們找個後娘；倘或前妻的兒女眼中釘，怎麼辦？」
「這個理由！」春雨深深點頭，「不過碧文會哄孩子。」
「當會哄，棠官那麼服就知了。」錦兒問：「你這件，不做？」
「做當做，不過像還早。」春雨又說：「一，朱五爺的書教不？教不，明年不關聘了，不必談；二，碧文己願意不願意？」
「我，不會不願。」
「朱五爺呢？」
「那更不談了。」錦兒說：「興他現在就在打碧文的主意。」
「你是從那裏來的呢？」
「不，的。」
春雨對這話微有反感，裏在，是的男人，「震二爺」了。因此，沒有答話。
「我在，他書教，這件就會很快功。」錦兒解釋其中的緣故，「那時候，為了籠絡朱五爺，說碧文配給他，老太太一定樂意。」
「這話倒是。」春雨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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