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回通州，曹雪芹一直找不著機會，避開繡春跟秋月與夏雲談馮瑞的；將床時，有人敲門，來的是繡春。
「我特為磨這時候才來。有句話在秋月與夏雲那裏問不究竟；我，你一定知。」
特為磨這時候才來，是有一句不願讓秋月與夏雲知的話問。曹雪芹頓時了戒；笑笑答說：「甚麼？們不知，怕我未必知。」
「知為知，不知為不知；你跟我說實話。」繡春又說：「你果說假話，我來。」
「你先別嚇唬我。我聲明在先，知不知是一回；告訴不告訴你，又是一回。」
話還沒說完，曹雪芹立刻失悔；這不是明擺著說假話嗎？再繡春詭譎的笑容，越發覺己笨不言；真是讓一句話唬倒了。
「你不告訴我不緊，別說假話，這一點你不答應？」
曹雪芹不再輕率回答了。繡春的話中有著陷阱，他一——不說，別說假話，那不就是默認嗎？
於是他說：「！我答應你。」
「我問你，」繡春逼視著他說：「聽說仲四夠放來；是馮瑞換來的。有這話沒有？」
曹雪芹中一跳；但表面聲色不動，很快答說：「那有這話？我沒有聽說過。」
「那末，我二哥呢？」
「我不說了嗎？在京裏。」
「幹甚麼？」
「他是接仲四的。仲四是來了，總還有些未了的料理。」
「甚麼未了的？」
見這麼咄咄逼人問，他感窘迫；同時略有些反感，決定快刀斬亂麻答一句：「我不清楚；不干己，我沒有細問。」
「！我再問一個人，馮瑞呢？」
「回蒲州了。」曹雪芹照王達臣關照的話回答。
「怎麼一子回蒲州了？」
「你這話問怪。比我回通州；還有理由嗎？」
「哼！」繡春笑了，「你在說假話！」
「沒有。」
「別賴。『不正則眸子眊焉』！瞧你那雙眼睛就知。」
曹雪芹不知是詐他；還是己真的在眼中流露了真相？有笑笑不答。
「是不是？你己承認了吧？」
「承認甚麼！你那些沒根兒的話，叫我沒法子回答，不響了。」曹雪芹話宕了開，「咱們談點兒別的。」
「咱們還是談正經吧！我有求你；你果不替我法子辦，我就怨命了。」
繡春是垂著眼簾說的，神色肅穆語氣幽怨，使曹雪芹頓覺雙肩沉重；急於有所表白。
「我不知你託我的是甚麼？我一定法子；不過辦、辦不，這會兒還無從說。你別對我期望太高！」
「當，你盡了力，我沒有話說。」繡春了一會，方又接說：「開門見山說吧！芹二爺，我已經打聽清楚了，馮瑞是關在保定監獄裏；我應該探一探監。」
幾句話說曹雪芹目瞪口呆；瞞是瞞不住了！不過，先問一問，是怎麼打聽的？
「是誰告訴你的，馮瑞關在保定？」
「沒有人告訴我；隨處留意，一言半語刮耳朵裏，再一，真相就來了。」
「你的本。」曹雪芹說：「你還打聽了些甚麼？一告訴我。」
「就知案情很重；說是替人頂罪，己投案的。」繡春復又垂雙眼，「不管有夫婦的名分罷，沒有罷；我總他一趟，才了掉這一段緣。」
果是為了這段緣，曹雪芹覺的願望，未始不考慮。不過，總的法徹底弄清楚，才決斷。於是，他靜靜了一會，方始開口。
「了掉啦這一段緣後呢？你是何打算？」
「那裏談打算？無非隨遇安。」
「真的是隨遇安？」
「真的。」
聽的回答，平靜堅定，曹雪芹頗有打開困境的快慰；樣子繡春是回轉意了，替安排機遇，一樣會有個正常的歸宿。
「你口一，我一定法子你的願。不過，你見了馮瑞，預備說些甚麼呢？」
「我告訴他，世界還有關他的人。」
「果是這麼一句話，寫封信不就表達了。」
「總不當面跟他說的。」
曹雪芹點點頭；接著又說：「就是這麼一句話？」
「還應該說甚麼？」
這一反問，倒將曹雪芹問住了，「我總覺光是為這句話，犯不著費這麼勁探監。」他說：「這件託人；辦買一個人情。」
「我見你的情就是了。」繡春又說，「我是盡我的；他一趟，就沒有一句話，他懂我的意思。」
「是的。你對他的那一片情義，盡在不言中了。」曹雪芹了一說：「這件我一定替你辦；不過辦、辦不，實在不敢說。我老實告訴你吧，馮瑞的案情，比你所像的重。」
「莫非還是造反不？」
「不但造反，還是通外國。」
繡春頓時色變；曹雪芹頗為失悔，話說有些過甚其詞，致繡春受驚，但不必沖淡，讓靜一會就了。
「他不是那種人！」繡春忽說：「許他會造反，不會通外國。倒請你說說，是那一個外國？」
這一來，曹雪芹果不說明，便有造謠嫌；當時便他所知的情形，告訴了繡春。
「有這樣的！」繡春仔細一曹雪芹的臉色，彷彿辨認一，他是不是在說瞎話。
「你不相信。問你二哥。」
「我當相信你的話。」繡春加重了語氣說：「像這樣子，我更跟他見個面，當面問一問他，何此糊塗？甚麼方不，偏偏平郡王那裏搗亂？」
「他是身不由己；誰教他入了幫了呢！」曹雪芹又說：「你是拿甚麼身份他？」
這一問問繡春無言答：還沒有過這一點，但卻是必須先了的。裏千迴百折，轉了少念頭才回答。
「不錯！沒有名分，怎麼探監？且有了名分探監，就跟別人不相干，連累不著甚麼人。芹二爺，你知的，我跟瑞的名分已經定了。我探監是名正言順的。」
這是說，馮瑞妻子的身份，請求探監；這名正言順，無非議。但曹雪芹卻不不為顧慮。
「我提醒你，這案子太，幸『淹』了，就沒有人敢再它鬧。不過，萬一鬧開來，會罪及妻孥，是知的。」
「我知。命該此，沒有話說。」
「你不悔？」
「我不悔！」繡春平靜答說：「匹婦義，我還懂。」
曹雪芹不由肅敬，「繡春姊，」他說：「我真是妳了。」
「不必給我戴高帽子。」繡春笑：「替我辦是正經。」
「情我一定替妳辦。不過，這件我先告訴妳二哥。因為——，」曹雪芹了一說：「果牽累妳，就會牽累妳二哥。」
聽這話，繡春頭低了；見長長的睫毛，不住亂眨，顯是在考慮利害失。曹雪芹便不催，讓細。
「芹二爺，你的話不錯，牽累我二哥，關係很，我不不顧。是問我二哥沒有，他是講義氣的人，說一句窩囊話嗎？這請教懂刑名的人，會不會牽累他？」
「不行！」曹雪芹搖搖頭，「這種，怎麼跟不相干的人談？」
「那，那就難了！」繡春吸著氣，搓著手；顯很焦急似。
就這時聽房門「篤篤」兩響，繡春急忙併兩指按在；曹雪芹點點頭表示會意，繡春方始走開門。
果，他們裏所料的，門外是秋月，臉色肅穆，找不一絲笑意。繡春與曹雪芹楞住了。
「我不是有意聽壁腳；為了聽見『探監』的話，裏奇怪，是探誰的監，所不知不覺停了來——。」
「了！」繡春很機警；剛才向曹雪芹示意勿言，此刻卻很方打斷秋月的話說：「你別表白了！這件本來就告訴你的。」
「且，」曹雪芹補了一句：「跟你商量。」
「不光是跟我。」秋月扶著桌角說：「這件關係太，先回明了太太；商量。」
「現在有咱們三個人。」曹雪芹問說：「你的意思呢？贊不贊繡春探監？」
「若說『匹婦義』，當該。不過——，」秋月著繡春說：「你再。」
「我過了。」繡春垂著眼說：「果這件不妥當，我不；不過，我裏有一個法。」
「甚麼法？」秋月與曹雪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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