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

樣子文覺決不敢口是非,但他的密奏中底何建議,卻仍是一個謎。潘清深知文覺詭計極,不他的原奏是不放的;在沿運河的「車船店腳牙」有聯絡,一文覺的密摺,不是一件太難的。

這件給強永年辦。漕船在山東一共十幫半;濟寧州屬於東昌幫,當叫馬玉盛,遊廣闊,足智謀;強永年跟他商量,他拍擔保,不兩,就弄密摺的抄本。

果,三午將抄本送來了;「怎麼弄手的?」他問。

「那還不容易?摺差總住店,總睡覺;他的摺匣偷來,抄完了送回原處,誰知動過手腳?」

惜抄不夠清楚,但無礙於原意;從抄本發現,文覺負有探求民隱、考察官吏的秘密任務。當,這些不是強永年所關的;他注意最後一段,說一路查訪漕幫,安分忠順,實奉公,皆為漕幫首領潘清嚴於約束功。黃象等人,偶萌異,迫令首,聽候國法治罪,無異義滅親;但幫中有少數人對潘清不諒解,說他處置過嚴。

同時聽說黃象等人,亦已深悟前非,表示知罪無逭,重新做人不,希望幫中弟兄,勿蹈他們的覆轍。

敘此處,急轉直,文覺這樣寫:「臣愚見,此輩竟不殺。倘蒙皇恩格外,在潘清公義情,兩俱全,必感激恩,分外效忠;漕幫中不諒其首領憾,亦渙冰釋,且感於皇高厚仁,相互規勸,務必謹守皇法度,亦為意中。」不過,「倘或逕予開釋,亦嫌於國法有虧;準情酌理,似充軍烟瘴極邊。」

「寫很切實。」潘清頗為滿意,「我一定會准。」

「是!」強永年問:「是不是跟保定方面聯絡一,讓他們知有這回,有個準備。」

「應該。不過,文覺在密摺中所說的話,一句不透露。你說,我見過文覺,他答應一定幫忙就是。」

※※※

曹雪芹病癒門的一,就了方觀承,率直談馮瑞的案子;知,方觀承有沒有為力處?

「雪芹,」方觀承正色:「這些不是你該問的!病體初癒,宜乎修養;你別忘了,你還有切身的正。」

所謂「切身的正」,是指補考言。他人於關切意,正言規勸;曹雪芹雖覺掃興,仍不不表示接受。

「死生有命,富貴在;你著你那個朋友,是不是橫死的骨相,便知過半矣!」

聽這話,曹雪芹方觀承落魄時,曾經賣卜相餬口;中一動,隨即問:「方先生,一個人的窮通富貴,是不是從他親族的骨相中來?」

「豈止親族?即便隨從身,亦印證。」

「喔——」曹雪芹感興趣,「請方先生開示其中的理。」

「我舉個例,你就明白了。」

所舉的例是宋真宗的故。殘唐五代,篡弒相尋,禍福無常,因星相術,為流行,了宋朝,此風不改,宋太宗曾延一術士,為所有的皇子骨相、占福澤,為他立儲的參考。這個術士遍相諸王,說「三王貴。」宋朝稱皇子為王;三王即皇三子,就是後來的真宗。有人問此術士,何見「三王貴」?他說他發現「三王」門的廝養卒,居亦不乏將入相的貴人;僕猶此,其主知?

這個故袪除了曹雪芹的憂慮;回曹震,一進房遇見秋月,奇怪問:「甚麼這麼高興?一陣子沒有見過你的笑容了。」

「是嗎?」曹雪芹摸著臉說:「我今才算放;馮瑞決不會死。」

「怎麼?」秋月知他這門,辦何,所這樣問說:「是方師爺許了你,一定救馮瑞?」

「不!他沒有許我;反勸我別管。不過,他說的話很有理;很像是暗示。」

「暗示馮瑞不致於送命?」

「似乎有那麼一點意思。」曹雪芹將跟方觀承見面的情形,告訴了;接來說他的,「馮瑞不像是橫死的人;繡春又那裏有寡婦相?」

「說倒是。」秋月點點頭。

「你那告訴我,說繡春已經打定了主意,生是馮人,死是馮鬼;這一層,太太知不知?」

「知。」

「那麼太太怎麼說呢?」

「太太說甚麼?吉凶禍福,在未定,有等著瞧。」

「不管是吉是凶,總有個安排吧?」曹雪芹慫恿著說:「你倒不妨先跟太太提一提。」

「不忙。」秋月答:「後我陪太太回通州,先跟夏雲商量;再問問繡春的意思,己先談妥當了,再跟太太提。」

於是等秋月陪了馬夫人回通州,曹雪芹搬回學舍住;接著便是補考,在等待揭曉的當兒,忽接方觀承的一封信,聊聊兩行:「刻有喜訊奉告,乞即顧我一談。」

曹雪芹直覺,補考錄取了;方觀承是替他安排派職。在他,有兩處方是他當差的,一是派武英殿修書處;一是派官學。這兩處的缺分,很清苦,沒有人願意的;人棄我取,必願。

停當了,才應約平郡王府見方觀承;他一見面就說:「你不是很關馮瑞嗎?案子有結果了。」

原來是馮瑞的消息!既說是喜訊,當不死;當即問:「是充軍?」

「對了!是誤信邪教的罪名,發往烟瘴方。」

「喔!」曹雪芹舒了一口氣,「烟瘴是指那些方?」

「雲貴兩廣,一共四省,扣足四千計算。」方觀承又說:「馮瑞願意那一省,我替他關照直隸臬司。」

「這問他己。」曹雪芹問:「我保定一他;不知外人不探監?」

「這沒有甚麼不;我替你寫封信,一定願。你先請准了假再說。」

在京的旗人,不隨便離開京畿;但請假不過例行公,無不准理。曹雪芹急於跟馮瑞見面,興匆匆找曹震,說知其,安排了派人護送;那知請假竟未獲准,不過說來卻是意。

「提調」姓楊,是內務府的主,與曹不算世,他很懇切對曹雪芹說:「這一次補考是來人特為關照,已有人在背後說閒話了。今補考結果還沒有揭曉,你又請假京;倘或頭找你問一問話找不人,那是不合適的一件!況你的理由是『訪友』嫌太薄弱了。」

「我朋友是件很緊的。」

「甚麼?」

曹雪芹當不破實情;一時無詞對,怏怏退了來,跟錦兒商量。

「這不是太急的。現在不過方師爺有這麼一個消息,等公來,有一段日子。」錦兒又說:「且,不著你;你你的意思告訴王達臣了。」

正在談著,曹震回來了,知馮瑞命保,覺欣慰;「說方舒服,是雲南跟廣東。最苦的是貴州。不過,」他說:「我倒覺馮瑞貴州的。」

「這又是什麼理?」錦兒問:「貴州在那兒?」

「貴州是條進的路。」

曹震的法是,馮瑞年輕力壯,又有一副身手,正當在軍功求個身。貴州苗亂未平,是立功的機會。貴州巡撫張廣泗,知人善任;馮瑞求有所表現,不愁張廣泗不賞識,張廣泗是鑲紅旗漢軍;鑲紅旗旗主是平郡王,由方觀承平郡王府僚屬的身份,寫封信給張廣泗,就更有照應了。

「這實在是一條路!他肯巴結,一個勝仗打來,『保案』取些,不但免罪,還賞一『獎札』;軍營裏補缺容易很。」

「那一來,」錦兒笑:「繡春倒真的了官太太了。」

「怎麼?」曹震微感詫異,「繡春還是嫁他?」

「說過了,」錦兒應聲答:「生是馮的人,死是馮的鬼。」

曹震臉掠過一抹陰影,雖淡薄,卻很複雜,彷彿有千種悵觸,萬般無奈似。曹雪芹知他對繡春餘情未斷;繡春何絕不願跟曹震見面的緣故;中不免轉念,莫又為繡春帶來煩惱!

這樣著,打算說一兩句話,為棒喝,讓他絕了念頭。那知他還在考慮措詞,錦兒卻已先開口了。

「你不是說過,虧欠著繡春,但望替做件甚麼才。有這話沒有?」

曹震愣了一,方始回答:「有啊!怎麼樣?」

「那末,我勸你替做件。」

「有甚麼我替做的?」

「你記著,姓馮!」

「馮」字說很重,曹震臉掛不住了。但有曹雪芹在,不便發;苦笑著說:「你那兒了?」

「但願我不對。了,不提吧!」錦兒轉臉跟曹雪芹說:「貴州,倒不失為一條路子;不過他本人樂意

(本章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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