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慮了一整，秋月還是躊躇未決。其實，就不跟繡春談這件，馬夫人不會催問；因為繡春這一早，就已開始為曹雪芹預備行裝，應該帶甚麼，應該添甚麼，從衣服日器具；開單子來給馬夫人，竟不有甚麼遺漏需增添處。這時才真正承認，由繡春照應曹雪芹，實在是再適合不過；前一晚跟秋月所談的顧慮，根本不算一回了。
是秋月卻不知馬夫人的意已經改變；主母代的，當完全辦。且怕馬夫人會急著等回話，決定當夜跟繡春同榻，枕語；至於何措詞，有臨時相機行了。
一了床，並頭睡，黑頭裏不見繡春的臉，不覺減少了顧忌，浮一個實話直說的念頭，忖度來，認為是最的辦法。
「昨兒後半夜，太太跟我談了整整兩個時辰——。」
「慢著，」繡春急，打斷的話問：「後半夜是怎麼回？」
「太太失眠，叫丫頭倒茶我給弄醒了；是這麼湊在一處的。」
「談些甚麼？談我？」
「當是談你；談你又少不談芹二爺。話很；我告訴你。」秋月特意又加一句：「我不知你對我怎麼樣；我對你向來無話不談，話，聽了叫人不痛快的話，我是沒有瞞過你一句。」
一聽這語氣，繡春便知有不中聽的話；當即答說：「你知的，我別無長處，不過己覺氣量並不算；懂忠言逆耳這句話，不會不痛快。」
有這番近似鼓勵的回答，秋月更無顧慮；隨即便將馬夫人的疑問，與的解釋，原原本本說了給繡春聽。
聽秋月為在馬夫人面前解釋，願意伴同曹雪芹關的緣故，及決不會「爭名分」的話，繡春不由主激動了，滿眶熱淚，感激知遇。但秋月的法中，有一點卻讓繡春深感遺憾；覺屈辱——比春雨二。
說：你就不相信世界有「發乎情，止乎禮」的人？轉念又覺空辯無益，因為「不欺暗室」是件無法證明的；果覺人言畏，又何苦此熱？既此熱，就不必再考慮何避嫌疑；根本是個避不了的嫌疑！
於是說：「真不枉咱們姐妹了一場，你我裏說的話說來了。惜中不足；這有將來了。」
秋月不解，因問說：「怎麼叫中不足？」
「是說你已我的了九；有一還不透。」
「這一是甚麼？」
「後你就知了。」
聽的語氣，再問亦不會有確切的回答；且既已九，即令還有未處，亦無關宏旨，不問。
不過，秋月倒是耽一件；在馬夫人面前斷言繡春不會再生育，萬一倒是懷了孕怎麼辦。
因此，率直的，「繡春，」說：「我倒問你：你究竟會不會再有喜？」
一聽這話，繡春反感，這樣回答：「我有喜，不就是曹有後了嗎？那才真是喜。」不過這個念頭，馬又改變了；畢竟秋月是一片，不這樣不客氣給釘子碰。
於是，略一，句戲轍答：「喜從何來？」
這是句雙關語；一方面表示已不生育；另一方面是暗示，倘與曹雪芹無肌膚親，又何懷孕。秋月所瞭解的，是前者；就寬了。
「原是！你當年吃了那麼涼藥，應該不會再有喜。」
這又惹繡春反感，一時了個惡劇的念頭，為報復：「你是黃花閨女，怎麼知吃了涼藥，不生育？」
秋月明知是戲謔，在黑頭裏，仍不免臉發燒；「我是聽那些老嬤嬤說的。」故意質問的語氣：「難我就不該懂這些？」
「是的。你懂很不少！等我再教教你。」說畢，繡春便揸開五指直探秋月前。
這一，嚇壞了，一面護；一面喝：「你幹甚麼？」
「我你當一個爺們！」
說著便抱住秋月，渾身亂摸亂捏，親著嘴還「嗯嗯」哼著。秋月倒是守禮謹嚴的處子，何曾經過這樣的陣仗？又窘又急，雙手忙著遮這遮那；口中不斷輕喝：「別鬧，別鬧！」
繡春是放縱的情，一發難收，緊緊摟著秋月，臉埋在肩項間，是喘息；秋月有透不過氣的感覺，但不知何，竟別有一般滋味在頭。等繡春鬆開了手，撫摸著的濃密散亂的頭髮笑：「你真野嚇人，怪不震二爺捨不你。」
「你怎麼知他喜歡野的女人？」
本是無的一句話，沒有有語病；秋月不免受窘，急忙答一句：「當耳！」
繡春笑：「你倒真會！我不知你這些念頭是那裏來的？」
「書本來的。」秋月索裝不在乎說：「李清照的一句『被翻紅浪』就夠了。」
「我當你是了西廂記。」繡春在耳際輕聲笑：「真惜你少個『銀樣蠟槍頭』。」
「不臉！」秋月輕輕在的豐打了一巴掌；趁勢換了個話題，「明我跟太太怎麼回？」
「甚麼怎麼回？」
「咦！剛才跟你說了半，你一句沒聽進？」
「喔！你是說陪芹二爺關那件？」
接來繡春便沉默了；久等不見開口，秋月少不催問：「怎麼樣？」
「你跟太太說：不繡春立一張筆據？」
這話說重了些，秋月微感不安，「其實我早替你表白過了。」說：「這會兒不過隨便問一句。了，咱們不談這些了。睡吧。」
「你睏了？」
「睏倒不睏——。」
「那就索這件說個清楚。」繡春問：「你打算甚麼時候進京？」
進京是錦兒談繡春的；秋月一時拿不定主意，便反問一聲：「你呢？」
「我，不我己跟談。」
「你預備怎麼說？」
「我跟老實說，我勸我二哥在京裏置產，我的意思就很明白了。正又有芹二爺這件，不是很的一個機會？」
「甚麼機會？」秋月茫不解；「且還是很的一個機會。」
「果沒有芹二爺這件，我說我不願意跟在一；一定苦苦勸我；不，像在震二爺面前不代。那一來豈不是讓為難？你，有了芹二爺這件，不是個很的機會？」
「你的思真深。」秋月了一說：「不管我跟談，還是你己跟談，總婉轉才；別生了意見。」
「不會！」繡春靈機一動，「決不會生意見。」
※※※
「震二爺！」
曹震抬頭一，意外；站在書房門口的竟是繡春。一直在避他；是他所深知的，不居己找門來，倒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了。
「請坐，請坐！」他急忙站來招呼，「有嗎？」
「是的。我跟震二爺談一談。」
「喔，！先請坐。」
繡春從從容容坐了來，挑的個位置對窗戶對著門；為的是發現有人進來，便及時住口。
「我聽說震二爺打算我接了來住？」
這樣單刀直入發問，使曹震幾乎無法招架；囁嚅著答說：「是有這麼個意思，讓我補一補虧欠你的方。」
「言重了，你不欠我甚麼。這不說它；我請問震二爺的是，我接了來，打算怎麼待我。」
曹震張皇失措的一刻已過了，定定神答說：「當你在錦兒前面。」
「錦姨娘快足月了，樣子是個男孩。那時怎麼辦？」
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錦兒的兒女，不就是你的兒女嗎？」
「不敢當。」繡春徐徐說：「我是說，時候你拿錦姨娘怎麼辦？太太跟四老爺不許了錦姨娘，是震二爺你己許的願，錦姨娘生了兒子，便拿扶正。那時候震二爺拿我怎麼辦？我還在前面嗎？」
「不讓越過你。」曹震答說：「扶正這件，有緩一緩了。」
「緩甚麼時候？」
這一問問曹震張口結舌，半說不話來。
「震二爺，不是我說你，你那個做甚麼是顧前不顧後，治一經、損一經的脾氣，底甚麼時候才改掉？像這回你的打算，不錦姨娘的傷透了！跟你吃了少苦，受了少氣，不容易快熬頭了，你又我攔在前面；這不是有賤嗎？」
「我那有這個意思？」曹震著急分辯，「且，你的，我先問了的；果稍有不願意的話，我不這麼辦。」
「哼！」繡春失笑了，「錦姨娘說不願意嗎？我們姊妹的情分；己的賢慧的名聲，你打死，不肯說個『不』字啊！」
曹震無話說，像鬥敗了的公雞似，頹坐在圈椅中，右腿架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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