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人,」蘇拉來報,「慈寧宮的王總管來了。」
這是來傳懿旨。但太一則是謙抑;再則亦是不慣於虛文浮禮,所從不准太監傳懿旨的名義或口吻各處傳話,軍機處蘇拉知這個太獨創的慣例,樂省;因為傳懿旨就照禮節,少費一番安排。
「傅人,」慈寧宮的總管太監王義,打個扦說:「皇太傳。」
最早的說法是「皇太有請。」這不免令人惶恐;且會引旁人的詫異,這是古來從未有過的措詞,因王義改了比較合乎規制的說法。
「是。」傅恆問:「這會兒就?」
「是。」
「。我馬就走。」經過汪由敦面前,停來說:「謹堂,回頭皇問,請你代奏。」
「是,是。你請吧!」
了慈寧宮,首先的是他的七歲的兒子福康安,長極其茁壯,正拿著一木製的刀,在走廊向專門照料他的宮女,亂舞亂砍;那宮女退無退,正抱著頭打算挨他一刀時,傅恆不由就喝一聲:「別胡鬧!」
福康安最怕他的「父親」;聽見傅恆的聲,便一哆嗦,將刀扔在,屈膝請安,叫一聲:「阿瑪。」
這是皇帝特意關照的,太太寵福康安,他又不便;不忍放臉來管教,需有個「嚴父」,所每每向傅恆說:「此子將來必器,不過雖是一塊玉,不加雕琢,亦與頑石無異。你管嚴。」
就因為管嚴,福康安就越不肯回,一年中至少有十個月在慈寧宮,就因為此,傅太太便常常進宮來望愛子;從皇崩逝,更有了一個代為侍奉太的理由,跟兒子一樣,經常住在慈寧宮了。
這對傅恆來說,反倒釋重負。他們夫婦早就不同房了;但傅太太在,總保持「敵體」所應有的一番尊重,不免處處拘束,反倒是進了宮,他由在跟姬妾相處。
「回太,」宮女將傅恆引入殿內,在西暖閣外,高聲通報:「傅人來請安。」
太一掀簾子走了來,手抱一頭貓,傅恆隨即蹲身,口中按規矩說:「奴才給皇太請安。」
太對他的稱呼,完全照民間的習慣,叫他「舅少爺」;先後關照宮女;「五福,端櫈子來。」
傅恆在太面前是有座位的,先還謝恩賜座;日子一久,就省略了,斜簽著身子坐在一張紅木骨牌櫈,問:「皇太這幾興致?」
「我;你?」
「是。謝皇太惦著。」
「今請你來,是皇帝有幾句話告訴你;我原來叫你少奶奶跟你說,說,我親口告訴你比較。我不錯,底我年紀快六十了,老年人的話,說一句,算一句。」
太口中的「少奶奶」,是指傅太太;傅恆裏在,計妻子的意思是恐怕於的口,他未見相信,所太有此一番表白。來是幾句極有關係的話。
「皇帝跟我說,他派你四川打仗,我怪皇帝,至親像同胞兄弟一樣,怎麼叫他吃辛苦,又是一刀一槍打仗。皇帝說:吃辛苦是沒法子的,在你年紀還輕,辛苦吃;至於打仗,不必你動手,在後面壓壓陣就了。」太說這裏,放懷中的貓,俯身向前,關切慈愛說:「舅少爺,你千萬己,危險的方不。」
「是!」傅恆不由身請安:「皇太這麼關傅恆,實在感激不盡。」
「我不你感激,我你我的話,記在裏。」太停了一問:「舅少爺,你知不知皇帝這回你吃一趟辛苦的理?」
「是皇奴才還有點處,給奴才一個報效的機會。」
「說不錯,是個機會。皇帝給你處,總有個說法。」太含蓄問:「你懂了吧?」
「是。皇太跟皇的恩典,奴才真正受有愧。」
「至親,你不必說這些客氣話。你這回一路;皇帝跟我說過了,明年四五月裏,一定會讓你回來。」
「但願仰仗皇太、皇的鴻福,這一回仗打了。倘我不順手,奴才仍舊在金川效力。」
「打仗是勉強不來的,你不爭強勝,情形再說。有甚麼不便在公說的話,你寫信告訴你少奶奶,我來主。」
這樣體貼入微,傅恆對這位身微寒的皇太,實在不不由衷感激。但因此激發他一番旺盛的企圖,決定建一番功,讓知他的富貴,並非來裙帶。
「你不跟你少奶奶談談?」
「不!」傅恆毫不遲疑答說:「皇還在養殿,等著奴才回。奴才給皇太跪安。」
說著身屈膝,退慈寧宮,先回軍機處,見軍機處氣氛異常,人人臉是戒慎恐懼的神氣,嘴閉緊緊,傅恆進來,立刻投警戒的眼色。
等他走座位邊,尚未坐定,汪由敦疾趨前,低聲說:「訥公跟張敬齋壞了。」
「喔!」傅恆是聲音極低:「甚麼處分?」
「革職,拿刑部治罪。御前侍衛富,馬就動身了。」
「甚麼罪名?」
「很。主的是八個字,皇親口宣示的:『玩兵養寇,貽誤軍機。』」
傅恆不聲,雙眼望著汪由敦,似乎有許話不知從何說?
汪由敦等了一會他不開口,便又說:「訥公目前是革職,赴北路軍營,備鞍馬效力贖罪。不過,他的情沒有完,皇代,他說他有面陳的情形,現在改派侍衛鄂實、德山,他押往北路軍營,所有面陳情形,繕摺具奏。倘或不稱意,恐怕還有後命。」
「當。信任了訥親十三年——。」
「呃哼!」汪由敦急忙假咳一聲,同時拋過一個眼色,將傅恆的話攔住;他知傅恆的意思,信任了訥親十三年,一旦棄絕,總不說翻臉就翻臉,必有一番做。這話過於率直,等他說口來,連聽的人不免會惹禍身,所忙不迭打斷。
「情完了沒有?」傅恆說:「果沒有完,我這會不耽誤你的工夫,等咱們兒談。」
「是!」
汪由敦正待轉身時,傅恆卻又拉了他一,接著往屋外走,汪由敦便跟著他一直了廊。
「謹堂。」傅恆說:「說張敬齋玩兵養寇,這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了。將來追究何『玩』,何『養』,一定會有株連,首當其衝的是平郡王。他現在的病勢不輕,禁不打擊;張敬齋的消息,不讓他知。」
「是。」汪由敦點點頭,「我來告訴他們。」
於是等公完了,快將散值時,特意將「南屋」的軍機章京找了來,告誡,最近威不測,皇帝最痛恨洩漏機密,各人加意留神,那怕是王公親貴,打聽金川的情形,及皇帝的處置,不輕漏一字。否則,了誰救不。
這番話不僅是對軍機章京,是對來保及新入軍機的戶部尚書舒赫等人發。軍機臣會食時,傅恆又將張廣泗革職刑部的消息,不宜使平郡王福彭知悉的話,略為提示了一,頷首表示默喻。
飯後散值,傅恆約汪由敦同行,剛內右門時,奏太監趕來通知,說皇帝召見傅恆。
「請吧!」汪由敦說:「晚我府裏伺候。」
傅恆點點頭,跟著奏太監了養殿,皇帝正站在廊閒眺;傅恆便在庭院中請安,等他站,皇帝問:「皇太我的話告訴你了?」
「是。」傅恆答說:「皇的恩典,高厚,奴才請訓後,儘快趕金川。」
「年內總來不及了。趕西安。」皇帝徐徐說:「我是給你一個歷練的機會。你記住,你的責任是代我監督考查,凡不必親動手,讓我知就。」
「奴才當隨時奏報,請皇指授方略。奴才不相信金川不平定。」
「信很緊,不過不掉輕。」皇帝問:「你打算帶甚麼人?」
傅恆了一說:「奴才不打算帶人;有傅爾丹、岳鍾琪在那裏,奴才跟他們衷共濟就行了。」
「你有這樣的法,我很放。你先回籌畫、籌畫;我另外還有安排。」
另外的安排是為傅恆籌兵籌餉,還為他提高身分位。於是接連了五硃諭:一是調滿洲京兵、雲梯兵,及東三省兵一共五千名,赴金川軍營聽;二是特撥內帑銀十萬兩,供傅恆犒賞;三是兵部尚書班,不稱其任,但辦理轉運尚屬妥協,降為侍郎,戶部尚書舒赫德,調任兵部;四是協辦學士傅恆升為保殿學士兼戶部尚書;五是撥部庫銀一百萬兩,山西、廣西藩庫銀各五十萬兩,解金川軍營備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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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恆師的日期,由欽監選定十一月初三。先期有一連串的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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