廿七

在車並肩細語,錦兒才知鄒姨娘有這樣一段委屈。不過,雖佩服秋澄處顧體,有魄力;但亦不免有隱憂。因為前因後果,底是憑鄒姨娘一個人所說;福生很幹,是見了的,但是不是鄒姨娘所說的忠誠靠,不無疑問;倘或知秋澄已代墊了這筆款子,認為有機乘,欺負鄒姨娘有苦難首,硬說已經吳主那裏的款子,抽回來給鄒姨娘了,這件就很難分辯了。

「不怕!」秋澄說:「鄒姨娘那兒有存摺。」

「你見了沒有?」

「沒有。」

「這就是辦不老了。底是未閨門的姐,不識人險巇。」錦兒又說:「我這件不是這麼個辦法。」

聽這一說,秋澄有些不放了,隨即問說:「那末,你應該怎麼辦呢?」

「等我一。」

其時車子已經進了胡同,車,進了房;曹震睡了一覺,剛剛身,喝著茶在,望倆的影子,迎來說:「秋澄,你們那兒吧!德老應該有回信了。」後又問錦兒:「情辦妥了。」

「辦妥了一件半。」

「怎麼叫辦妥一件半?」

「屋子裏說。」

堂屋坐定,錦兒解釋何謂「辦妥一件半?」一件是壓住了季姨娘,不會攪擾曹頫;半件是提款的。

「一萬銀子湊足,不是從人那裏抽回來的。」錦兒問說:「兵部有個吳主,你認識不認識?」

「吳是姓。兵部的吳主很,名字叫甚麼,在那一司?」

「你聽說了沒有?」錦兒轉臉間秋澄;這個「」,是指鄒姨娘。

「沒有。」

「沒有?」錦兒了一說:「不緊。找鄒姨娘來問了就知了。」

「怎麼?」曹震問說:「是怎麼回?」

「你說吧!」錦兒顧視秋澄:「說細一點兒,我剛才沒有聽太清楚。」

於是,秋澄將與鄒姨娘談的經過,從曹霖的無禮說,一直談鄒姨娘跪,及「西征報銷」。後是錦兒說了的疑慮;緊接著提重新處置的辦法。

「這件,福生沒有甚麼虛假,吳主是靠住人,就沒有不對四老爺說的。今就怕本來倒是一件,己覺說不口,就會讓人覺這是個挾制的機會;紙裏包不住火,那時鬧來的風波更。我,倒不咱們接手來辦這件。」

「你別。」曹震隨即警告,「你接手,我棘手!你包攬接了來,弄砸了,裏外不是人。」

「甚麼你接手,我棘手?你說的甚麼?」錦兒面現慍色,「你怎麼知我接不來?」

「你震二爺的話聽錯了,震二爺這件棘手,是荊棘的棘。」

「這倒是我錯怪了。」錦兒又說:「不過這件亦非包攬不。」

接著,錦兒說了的辦法,曹震面來主持這件;他了一答應了。

「不必找鄒姨娘,找福生來問就知了,不過,那是明的;這會兒我聽德老的回音。」

「那就走吧!」秋澄說:「我們那兒吃晚飯。」

翠寶立即表示異議,「你們走了,我做了一碗炸醬;熬了一鍋菉豆米粥怎麼辦?」說,「倒不吃了飯走。」

正在商量未定際,聽有丫頭在喊:「芹二爺來了。」

「了!」錦兒向翠寶說:「我們留來吃你的炸醬麵、米粥;你還弄兩個酒菜。」說著,首先迎了。

「震二哥呢?」

「不在屋子裏!」錦兒答說:「他急著聽德振的回音。怎麼樣,有消息沒有?」

「有。」曹雪芹一面走,一面說:「消息很沉悶。」

他不說「不妙」,說「沉悶」,意思是尚無確實消息;德振是夕陽將際,匆匆見曹頫,說尚未找崔琳;不在磚塔胡同,更不在,他了決,非找他不。

「怎麼回?」曹震皺著眉說:「樣子是有意躲德老不是?」

「德老是這麼說。不過,他是躲不過的,晚他來巡城;德老預備在路截他。」

曹震手摸著青毿毿的鬍樁子,臉色是青的;秋澄便問:「你怎麼丟了四老爺,一個人來了。」

「喔,四叔了;是親王派了人來找。」曹雪芹又說:「約了,回頭他跟德老,這裏來會面。」

「不!」曹震突喊一聲,嚇一跳。

「怎麼啦?」錦兒問:「甚麼不?」

「你們著了!德老一定找不著臭老爺。」

「你怎麼知?」

「我是推測,靈不靈你們回頭著了。」曹震又說:「找了還;找不著,情糟!我臭老爺不知躲在甚麼方,弄他的奏摺了。」

照此說來,更非將崔琳找不,因盼望德振的消息更切;但雖各懷濃重的,表面卻反沉靜了,秋澄姊弟與錦兒坐在一,輕聲談論著鄒姨娘放帳的,曹雲芹提一個新的法,主張將整個經過情形告訴曹頫,先為鄒姨娘的苦衷,個剖白。

「這是一個辦法。回頭等四老爺來了,咱們情形說話。」錦兒著秋澄說:「四老爺很肯聽你的話,回頭你先開口,我們幫腔。」

「!」秋澄點點頭;還往說時,翠寶現了。

「弄了。是先開飯呢?還是等一等四老爺?」

「等一等吧!」秋澄說:「反正還不餓。」

「真的。」錦兒接口,「這兩竟不知甚麼是餓?唉!」嘆口氣,「人在福中不知福;一定了,才體會『無為福』這句話,真正是閱歷談。」

「既入宦海,就必有經歷風波的打算;除非——。」

「了,你別說了!」秋澄打斷他的話,「又是那套不願官的論調!」

曹雪芹笑一笑不聲,站身來,往外走;錦兒便問:「你幹甚麼?」

「我找翠寶姊。」他說:「枯坐無聊,我找翠寶姊酒。」

「我有!」一直在喝茶沉思的曹震說,「前幾有人送了我四瓶『口利沙』,還沒有動過。」

他在說話時,錦兒已有行動,取來一個米黃色的磁瓶;兩隻水晶酒杯,又叫丫頭裝了一碟子椒鹽杏仁,供他們兄弟酒。

曹雪芹剛瓶塞子打開,門口來報:「仲四爺來了!」

一聽這話,秋澄顯有些緊張;曹震便徵詢的語氣說:「請進來坐吧?」

「當!」錦兒脫口回答。

於是,曹雪芹親往外迎接;等他陪著仲四回來時,錦兒與秋澄已迴避,桌了一個酒杯,了一盤清醬煮栗子。

「從那兒來?」曹震問說。

「城外。」仲四問:「消息怎麼樣?」

「坐來慢慢談。」說著,曹震斟了一杯酒,往前移一移,己先在首坐了來。

仲四與曹雪芹東西對坐,喝著酒等曹震開口;他卻不知該從那裏說?了一問:「你聽外面怎麼說?」

「外面說,這火有點邪門兒。一子燒了來,燒這麼厲害;且同時有幾個火頭,救無從救,似乎——。」

「似乎是縱火不是?」

「嗯!」仲四面色凝重點點頭。

「唉!」曹震嘆口氣,「四老爺不知了一步甚麼霉運?」

「底是怎麼回呢?」

「咱們至親,我跟你實說了吧,縱火是決沒有的;燒這麼厲害,四老爺脫不干係。」接著,曹震細談了火始末。

仲四很仔細傾聽著,憂慮情,現於詞色,「今該怎麼來了這件呢?」他問。

「了很難,情本身已夠麻煩了,格外還有人搗亂。」

「是臭老爺?」

「是啊!」曹震問說:「你是怎麼知的?」

「我聽人說了。」仲四又說:「臭老爺臭名在外,甚麼錢;我這拿銀子封他的嘴。」

「正是。不你封,他己先就湊來了。獅子開口——。」

「他少?」仲四插嘴問說。

「沒有一萬銀子打不倒!託人找他談價碼兒了。是,今情形不妙!怕有錢不。」

「何呢?」

「情許鬧僵了。」曹震訥訥,「內情很複雜,總言,臭老爺又錢,又怕;果他為了替己留步,許會搶先手。他錢辦;就怕他不敢。」

仲四不聽懂他的話;他本來說的話說了來。

「的官司,的銀子;四老爺的,就是咱們的。震二爺,現銀,兩三萬我還拿來。」

「謝,謝!」曹震頭一寬,「咱們至親,我不必虛客氣。這件,怕很費你一番

(本章未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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