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三夜了！從馬保回煙台那開始，藹夜夜獨對孤燈，一直發愣亮。
一直有句話盤旋在腦中，他底是什麼意思呢？寫信沒有功夫；將馬保喚保定，無論深夜、清晨，抽片刻跟他見個面，難沒有功夫。就不為人，為他己，煙台是何情形，不是先聞為快嗎？在，果己是洪鈞，聽馬保一無法見面問個清楚，怕晚覺睡不著。
來，終於有一點是確定的，及與他間的一切，在洪鈞來，至少不會比直隸總督賓這件來重。
於是藹恍悟，原來洪鈞將功名富貴高於一切。這使對他的評價打了一個折扣。是，旋即，不應該鄙薄他，既夫婦，便當體諒。這一念轉，使的法改變了。為一個男子漢，求功名、取富貴，不正是有息嗎？何況功名富貴，與己相關；果他不是狀元，己又何來「狀元娘子」的稱？在，功名富貴外，他總還些別的東西，己在他目中，依佔著極的份量。倘或求他將比功名富貴還重，那不太過份了些？何謂相夫？何謂內助？豈非就是助夫取功名富貴？則己有那種法，不恰恰與賢妻所為賢，背馳？
三來的焦慮苦思，萬般淒楚，就這片刻間，一掃空；境豁，依舊覺萬物有情，生意盎。於是，母親，應該趕緊將這些法告訴，讓老人寬寬。
「阿彌陀佛！你總算通了。」李婆婆說，「男人是這樣子的，一離了就不。從前你父親門四年，別說捎回來，連封信沒有。一回來了，你知怎麼著？」
「怎麼著？」藹極感興味問。
「帶回來四口箱子，倒有三口箱子裝的是替我買的東西，穿的、的、吃的，樣樣俱全。說句不怕人笑的話，連裹腳布買了。」
「那時候，娘，你怎麼樣？不罵爹了？」
「罵還是罵他。」李婆婆說，「裏又是一種法。」
「怎麼？」
「我在：罷了！這四年的苦，吃還值。」
四年的苦！藹，己才吃了四個月的苦，算不了什麼？
「閒話少說，我裏一直在盤算；說來，你使使不？」李婆婆說，「與其彼此掛兩頭，又一份開銷，倒不乾脆京。我在，三爺概有這麼一個法，是說不口。」
「怎麼呢？」
「這點你不明白。譬你是三爺，說接我們娘兒倆進京，莫非就是那麼一句話，不寄盤纏來？」
「啊！我懂了！我知他為什麼不寫信來的緣故了！」藹歡欣嚷著；突發覺己忘形笑，伸一伸舌頭，低聲說：「三爺中了狀元，花費很不少，在京裏一定借了債，再沒法子替我們湊錢，所索連信懶寫了。」
「這是有的。」李婆婆又問：「你我對不對？」
「娘，你早就該告訴我了。」藹站身說，「我收拾行李。」
盤纏尚無著落，行期更未決定，說收拾行李，豈非笑。是，李婆婆不忍掃的興，所沒有攔。藹卻真的立即動手，檢點箱籠，什麼是該帶走的；什麼是送人的；什麼是不妨變賣的，就此忙特忙了！
李婆婆默默在眼裏，了破釜沉舟的決，派阿翠將王媽請了來，從容談，說馬保進京，雖不曾見著洪鈞，但洪鈞時沒有信的原因卻找來了，是由於洪鈞負了債，不寄盤纏來接們母女，「男人面子，己覺空口說白話不意思，所一直沒有信。」李婆婆非常世故的語氣說，「話該說的時候，一定說；不管麼為難的，硬著頭皮說了來，就說來了！果不敢說，不肯說，錯過了那個時候，越越覺說不口，那就永遠沒有說的時候了！」
王媽聽在耳中，裏卻有將信將疑的感覺——馬保一回來，就跟他見過面了；聽他所談前後經過，似乎不對勁。雖不找己的這種感覺的由來，但決非李婆婆所的那樣簡單，是確信不疑的。
當，己的法深藏於，在表面還不不附，「對了！」說，「果不是這個緣故，又是為了什麼呢？」
「我在，這樣僵著不是一回。」李婆婆的語氣越發從容有條理了，「在我這裏，一個開門七件，樣樣錢；平時又是慣的，省省不少。在他那裏，一個人住在會館裏，居飲食，樣樣不便；做官當差，又是那樣的身分，聽差、車伕一個不省，這份開銷不。加單身人，應酬一定很；三兩頭飯館，光是……」
「光是」什麼？李婆婆覺礙口，沒有說。王媽意會，飯館少不「叫條子」，這筆「局賬」積少，三節結賬時，亦很觀。且不總是叫局，少不「胡同」裏「開」個「盤子」，「做」個「花頭」，那一來必定鬧一身虧空。倘或迷了那一個，新忘舊，更是件不了的！
這樣一，便不待李婆婆開口，了，們母女應該京跟洪鈞相會。是這一筆盤纏，並非數，且莫貿開口，先聽聽李婆婆是何主意，再理。
李婆婆很注意的表情，己前面的一段話，已為聽了進，覺面的話，便容易說了，「你知，我一直拿你當親人待，今有件，先跟你商量。」說，「總你不反對，我們母女才放手做。」
「婆婆，己人有話說。你老人是怎麼個意思？不管做，做不，說來商量著！」
「是啊，我是這麼，做，做不，商量。」李婆婆指著已經收拾了的一部份箱籠說，「我跟藹的意思，打算先了京裏再說。」
因為己原有這樣的法，所王媽對的話，並不感意外；不必進一步的說明，問：「洪三爺知不知你老人的意思？」
「還不知。」
「不先寫信問一問他？」
「寫信告訴他就是。」李婆婆說：「他今在保定，是直隸總督李人邀了客，說不定還沒有回京。寫信一來一往，些日子。快冷了，我旱走，不趁八九月裏趕路，一冬，冰雪的路不走。說實話，我吃不這個辛苦。」
王媽了說：「既決定京，早走，這裏呢？」
「這就是我跟你商量的。」李婆婆問：「是暫且留著這房子呢？還是料理乾乾淨淨，一不回頭？」
「一不回頭」這五個字，王媽聽來刺耳。平日的情份，一時倒有依戀不捨意。因毫不考慮答：「這房子賃便宜，就閒關它一年半載，花不了幾個錢，不留著。說不定婆婆在京裏住膩了，或者念我們，回煙台來，方便！」
「你這麼說，真留著了。」李婆婆十分欣慰，有些感傷，「徐州不知那一年才回；就回，是陌生的了。煙台就是我們娘兒倆的老，留著個根。」
「正是這話！」王媽指著箱籠問：「這是收拾了帶的？」
「不一定，」李婆婆說：「照藹的意思，是料理清楚了走，有些東西帶；有些衣服、動傢俱，帶不了的送人，有幾樣比較值錢的東西，像客堂裏的那套木器，還有那架雲南理石的紅木屏風，打算託你找個買主，換幾兩銀子湊盤纏。」
「喔！」王媽裏在，今，們母女的盤纏，無論何是著落在己身了。當，洪鈞將來會還，但眼前夠有所彌補，又何樂不為？因接口說：「既房子留著，木器跟屏風就不必賣；不過閒擺著不收拾，會壞。」
李婆婆一聽就明白了，樂順水推舟說：「這話不錯，木器跟屏風，就寄放在你那裏了。」
「，原是望海閣搬了來的，仍舊搬回原處，照原樣子擺，一點思不費。」王媽很高興說：「若是有人問，我告訴他：是『狀元娘子』的東西！」
李婆婆聽這一說，裏有些嘀咕，料知藹不會喜歡那樣的說法；不過，話已口，不便翻悔，笑笑不響。
於是，王媽問最緊的一句話：「婆婆，這筆盤纏不輕，不知湊怎麼樣了？」
「少不還靠你幫忙！」話一說了來，李婆婆索說明白些，「且靠你幫忙！」
王媽很沉著問：「曾算過，少？」
李婆婆猶在沉吟盤算際，聽藹與阿翠的聲音，便住口不言；向王媽使個眼色，意思是彼此所談的話，須當檢點，有些是不必向藹提的。
王媽點一點頭，表示領會。接著身掀開門簾，正藹一張彷彿生來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春風面。受了這份喜氣的感染，王媽不由笑：「狀元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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