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部 時勢英雄 第五章 優孟衣冠

<汪偽政權粉墨登場後的種種矛盾與笑話。>

民國二十九年三月三十日,南京城裏城外,店舖住戶掛了青白日滿紅的國旗;不過面還有一面三角形狹長的黃布旗,旗有六個字:「平、反共、建國」。有人說,這面旗,猶梁山泊替行的杏黃旗。於是有人就這面「杏黃旗」扯掉了。

這一扯壞了,有個「皇軍」經過,一望,神色變;楞了一,奔拿皮鞋腳猛踢門,一面踢,一面罵「馬鹿!」

這一,嚇壞了街坊,驚動了警察;消息一直傳「市長」高冠吾耳中。

這個矮矮胖胖、滿臉濁氣的市長,穿一件藍色寧綢夾袍,套一件黑絲絨馬褂。正在「國民政府」主的身份,周旋在「各部會首長」間;聽這個消息,臉因為留任顯露的笑容,頓時消失;走正跟陳公博在談的周佛海面前,低聲說:「市區有一點中日糾紛,我跟院長,部長報告,請示處理辦法。」

「喔,」周佛海問:「何謂中日糾紛?」

「有些老百姓國旗的飄帶拿掉了;日本兵見了為不滿,說他們打了三年的仗,死傷纍纍,目標就是青白日旗,不今會在他們佔領的區發現,不甘。」高冠吾又說:「類似情形,不止一處;此刻新街口集中了千萬的日本兵。倘或沒有善策,或許會有暴動的危險。」

「我早知,」陳公博脫口答說:「一定兩面不討。」

周佛海沒工夫發牢騷,問高冠吾:「你倒說,有甚麼善策?」

「是不是令——,」他有些說不口;終於很吃力說了來,令暫不懸。

周佛海幾乎破口罵「放棄!」高冠吾他臉色難,趕緊又提二個辦法。

「或者,請部長打一個電話給西尾壽造將,請他辦法安撫。」

西尾壽造將是日本駐華派遣軍總司令;提他,周佛海的氣又來了。

「我們政府還,日本不派使;連駐華派遣軍司令不來觀禮,真豈有此理!」周佛海說:「我不跟他打電話,我找影佐。」

於是將影佐禎昭找了來,匆匆談,定了兩個步驟,一方面由他分別打電話給西尾壽造及日本憲兵司令,勸導「皇軍」散;一面由高冠吾派警察勸告百姓,掛國旗務必須有那面黃旗。

部署初定,聽軍樂,原來「代理主席」汪精衛了。「文武百官」不是藍袍黑褂,就是黃呢戎裝;唯有他穿了一套長禮服,不過頭有點抬不來,全靠漿洗雪白的硬領撐住。當,臉不會有一絲笑容。

行禮儀了「代主席致詞」,是汪精衛手撐著講壇,茫望著台;久久不發一語。

汪精衛的演講,在黨國人中考一,往往一來就探驪珠,幾句話便吸引全場的注意力;但這卻語音低微,有氣無力,往日演講時那種飛揚的神采、清晰的聲音、優雅的手勢,不知那裏了?後排的人見他嘴翕動,不時有一兩句「亞洲主義」、「無百年不戰」類的話,飄耳邊。最後一聲「完了」,倒很清楚;令人宣統登基,在太殿的寶座哭特哭;他的生父攝政王載灃為了哄他,不斷聲說:「一會兒就完,一會兒就完!」果二年工夫便斷送了;今汪精衛是一開始就知己「完了!」

「開鑼戲」草草終場;汪精衛隨即「行政院」院長辦公室「判紅」——就職貼紅紙佈告,稿畫「行」。辦了這件開手一件的例行公;他拿二個卷夾,裏面是一疊電訊;頭一條就是暫遷重慶的國民政府明令「通緝賣國降敵漢奸陳公博」等七十七人;這是汪精衛決定組府後,中央六次發佈通緝令:一次有汪精衛一個人;二次有兩個人:周佛海、陳璧君;三次有褚民誼、梅思平、丁默邨、林柏生流,一共九個人。這三次通緝令,層次分明,誰是首、誰是從;誰是汪記政府最重的人物與次人物,從名單先後,一望知。

四次是通緝汪記的軍首腦,一個鮑文樾,一個葉蓬;五次通緝「次長級」的人物;這一次的人數最,連同前五次發佈的名單,是一網打盡了。

汪精衛默無一語,完電訊;抬頭見他的「秘書長」陳春圃站在那裏,便即問:「你有?」

「是的!」陳春圃說:「重慶的中常會,本月二十一日決議:尊稱總理中山先生為國父。我們是不是改尊稱?」

汪精衛不聲,久,才嘆口氣唸了吳梅村的兩句詩:

「我本淮南舊雞犬,不隨仙落人間。」

※※※

這時褚民誼「外部」接了;在部長室判了行,隨從秘書向他報告:「部裏同仁集合在客廳,請部長受賀。」

「受賀!」褚民誼搖搖頭:「何喜賀?」

「那末請部長跟見個面,說幾句話。」

褚民誼了一答一句:「!」身就走。

客廳已經集合了全部的職員,總共二十人,次長徐良與周隆庠,他的影子,領導鼓掌;褚民誼搶幾步,撈長袍襬,就勢身子微蹲,撈著袍角的右手從左往右一甩,長袍襬抖個半圓形,同時雙手抱拳了個羅圈揖。

有個女職員,他那副打太極拳「武會友」的功架,忍不住笑聲來,替他發窘,他卻夷不為意,咳嗽一聲,開口說:「我告訴各位:各位將來會很清閒;因為外部根本沒有外辦——。」

站在旁邊的次長周隆庠,覺部長的話,很不體;便輕輕咳嗽一聲,提醒他檢點。褚民誼轉臉一,馬就又有話了。

「我們現在的外,辦一個國,就是我們的友邦,日本!其實對日外,兩周就夠了。那兩周呢?一位是財政部周部長;一位是我們的日本通,」褚民誼一指,「喏,周次長。」

這似捧似嘲的說法,搞周隆庠為尷尬;有窘迫微笑著。另一個次長徐良則緊閉著嘴,臉色發青,相形,更顯是在生氣。

褚民誼其實是個老人,他的對日外「兩周」論,說的是實話,並無譏嘲的意味;此時徐良的臉色,當他為了己抬高周隆庠不悅,內不免歉,覺對他有個代。

「本部的兩位次長,一對外,一主內,從今氣,我請徐次長外部的;徐次長就是的婆婆。」

這個譬喻,倒頗符合實情;且算很客氣的說法,所徐良臉的肌放鬆了。

那知一句話了毛病,「徐次長是常務次長,」他說:「是本分——」

此言一,引了輕微的騷動;褚民誼不明所,話停了來。他的隨從秘書趕緊前,低聲說了句:「徐次長是政務次長。」

「喔,喔!」褚民誼轉過臉來,右手握拳,左掌往拳頭一搭,向徐良打個招呼:「對不,對不!」他又向說:「我弄錯了。徐次長政務次長稍為委屈一點。徐次長留學日本、國,過學位;希望將來對英的外,夠開展,還借重徐次長的長才。」

這番話總算讓徐良裏舒服,但周隆庠卻急壞了。

因為褚民誼的這幾句純粹為了敷衍徐良的話,於「外部長」的位來說,視為宣佈新政府的外政策:希望開展對英的外。從抗戰來,國一直對日本採取壓制的態度,最近這一年,日關係更緊張;尤其是年七月底,國繼公佈對日戰略物資禁運令後,通告廢棄日通商航海條約;對日本的經濟,是個極的打擊。現在日本的少壯派軍人,反的情緒很強烈,戰略方面在醞釀「南進政策」,希望在取重資源打開一條路;同時已有人提一個很受重視的構,締結日德意同盟,必時放棄反共的基本政策,拉攏蘇俄,一來對付國。

在這樣的背景,褚民誼說開展對英的外,勢必引日本極的誤會。所周隆庠不顧褚民誼還在放厥詞,照理應該在場聆聽的禮貌,悄悄退;首先找「阪每日新聞」的記者,生長在中國的鳥居太郎解釋。

「褚部長的意思,決非希望跟英合;不過,為了減少國際對新政府的敵視態度,不不說兩句門面話。請你不必發表,免引不必的誤會。」

「我對褚部長很瞭解,不會誤會。」鳥居太郎笑一笑說:

「恐怕褚部長己不知,他這隨便說的兩句話,會害板垣中將為緊張。」

他說的板垣中將,就是「中國派遣軍總司令」的總參謀長板垣征四郎,是日本陸軍少壯派的中堅分子。在他當關東軍高參時,與同僚後輩石原莞爾,發動了九一八變,稱為「石原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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